第十七章 膏香满座授艺忙 (第1/2页)
三月末的西市,刚过卯时就浸在湿润的晨雾里,“晚砚堂”门前的空地上却已热闹起来。阿力踩着木梯搭木棚的横梁,粗麻绳在他掌心磨出红印也浑然不觉,小墨则在下面扶着梯腿,仰头叮嘱:“阿力哥,慢些!棚顶的油布要拉平,不然下雨会漏水。”棚柱早已提前刷过桐油,泛着温润的光,柱上挂着林晚亲手写的“养生膏技艺传习班”木牌,墨色字迹里掺了点朱砂,在晨雾中透着几分鲜活。棚下摆着八张打磨光滑的长条桌,是沈砚特意请木匠做的,桌面刻着浅浅的圆形凹槽,刚好能嵌住熬膏的粗陶罐。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套崭新的工具:梨木柄的木勺、经纬细密的棉麻滤布、刻着刻度的竹量杯,桌角还各放着一小盆刚从后院采的薄荷,翠绿的叶片上缀着晨露,风一吹就飘来清冽的香气。林晚正蹲在桌边,用狼毫笔在泛黄的宣纸上标注药材名称,笔尖沾着浓淡相宜的墨汁,“金银花”“冰糖”“陈皮”等字样娟秀工整。沈砚提着沉甸甸的乌木药箱走来,药箱上的铜锁擦得锃亮,他将分装好在棉纸包中的药材一一摆到桌角,每个纸包都系着不同颜色的丝线:“昨晚清点到亥时,三十份入门药材都备齐了。初学者掌不好用量,每种药材都减半装,还标了颜色记号,红色是主料,蓝色是辅料,不容易弄混。”
刚到辰时,晨雾散去,报名的街坊就陆续来了。开杂货铺的张婶裹着蓝布头巾,手里提着个竹篮,进门就笑着喊:“林掌柜,我把家里的粗瓷碗带来了,熬好膏正好装!”她掀开篮子,里面摆着六个叠得整齐的粗瓷碗,碗边还沾着点面粉,显然是刚洗干净的。卖布料的陈大娘则揣着个绣绷,绣着半朵牡丹的绷子晃悠悠的:“我想着学熬膏时手闲不住,带个绣活来,休息时还能给大家补补衣服。”两个穿青布书生服的年轻人并肩走来,手里各抱着一卷书,脸上带着几分拘谨,高些的那个拱手道:“林掌柜,我们是城南书院的学生,听闻您的养生膏能提神醒脑,想学会了做给同窗们用,若是做得好,还想带到书院的市集售卖。”最后到的是老妇人,她穿着一身暗纹云鹤的绸缎褂子,领口的盘扣是精致的梅花样式,手里提着个雕花红木匣子,身后跟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辫梢系着红绳,手里攥着块绣着梨花纹的手帕——正是林晚之前送的。“这是我外孙女青黛,打小跟着我在灶台边转,筛粉、滤汁的活计都做得熟。”老妇人拍了拍青黛的肩膀,眼里满是慈爱,“今日带她来给大家打个下手,也学学你们的新法子。”青黛连忙走上前,给林晚和沈砚行了个礼,声音清脆:“林姐姐、沈医官,我带了外婆做的桂花糕,给大家当点心。”
开班仪式简单却郑重,周先生作为见证人,捧着一卷《千金方》笑道:“技艺传承,首重‘心诚’二字。林掌柜和沈医官将独门手艺倾囊相授,诸位既要用心学,更要守‘良善’之则——不可偷工减料,不可漫天要价。”众人齐声应和,小墨站在林晚身边,穿着一身新做的青布褂子,手里捧着沈砚给的《本草入门》,腰杆挺得笔直,像个小先生。
第一课讲基础的梨香膏熬制,棚内的人都围到中央的灶台旁,连路过的街坊都停下脚步探头张望。林晚站在灶台前,面前的木案上摆着三筐梨,她拿起一颗掂了掂,举到众人面前:“熬制梨香膏,选梨是头等大事。要选这种产自灞桥的雪梨,皮薄得能透光,果肉细腻无渣,果核只有拇指大小。”她用指尖捏了捏梨皮,“你们看,按压时能感觉到轻微的弹性,太过软烂的是熟过了,汁会发涩;太硬的则生,甜味不足。每颗重量要在六两左右,我都提前称过,案上的都是合格的。”说着她拿起一把磨得锃亮的小刀,刀刃贴着梨皮轻轻游走,手腕转动间,梨皮就像一条雪白的带子缓缓落下,从头至尾没有断裂,最后在指尖打了个结,引得众人齐声惊叹。老妇人坐在前排的小凳上,眯着眼睛看得仔细,不时点头补充:“宫里熬御膳膏时,要用银刀削皮,说是银器能去梨的寒性,还能锁住梨汁的清甜。不过寻常人家用铁刀也无妨,只是削好的梨块要立刻泡在加了少许盐的清水中,既能防氧化发黑,还能提鲜。”她顿了顿,指着灶台旁的陶罐,“熬膏的罐子也有讲究,要用这种粗陶的,透气性好,熬出来的膏子更绵密,切记不能用铁锅,会串味。”
轮到众人实操时,棚内顿时热闹得像个集市。张婶握着刀的手有些发抖,刚削了两下就不小心削到了食指,鲜血立刻渗了出来。她刚要去擦,小墨就像阵风似的跑过来,从腰间的小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沈砚配的创伤药和干净的布条。“张婶,您别动!”他踮起脚尖,先用干净的布条轻轻按住伤口止血,再挑了点淡黄色的药膏涂上去,包扎时还特意留了点缝隙透气,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孩子,“林姐姐教过我,刀伤要先止血再涂药,包扎不能太紧,不然会影响血液循环。您下次削梨时,手指弯曲成猫爪的样子,靠着刀刃慢慢推,就不容易伤到手了。”青黛则在一旁帮着滤梨汁,她手里的滤布四角系在木架上,将梨泥倒进去后,双手抓着滤布两端轻轻晃动,再顺着一个方向拧转,清澈的梨汁顺着滤布滴进陶罐里,没有一丝残渣。最手忙脚乱的是两个书生,矮些的那个分神看别人熬膏,不小心把梨核掉进了陶罐,急得满脸通红,伸手去捞时又打翻了旁边的量杯;高些的那个想让膏子熬得快些,往灶里添了一大把炭,火苗“腾”地窜起来,把陶罐底烧得发黑,他吓得手里的木勺都掉在了地上。沈砚连忙走过去,先帮矮书生把梨核捞出来,又拿起铁钩扒了些炭火出来,再握住高书生的手,教他顺时针搅拌:“熬膏的火候就像读书,初时要武火煮沸,让梨汁的香气散出来;煮沸后就要转文火慢熬,就像精读典籍,得沉下心来。你看,搅拌时要贴着罐底,每一圈都要搅到,这样膏子才会均匀。”
正午休息时,王婆提着一大桶绿豆汤赶来,笑着给众人盛上:“我在灶房闻着膏香,都快流口水了!”张婶喝着绿豆汤,看着自己熬得有些浑浊的梨汁,不好意思地说:“林掌柜,我这汁怎么跟您熬的不一样啊?”林晚走过去一看,指着陶罐底笑道:“您削梨时把梨皮上的绒毛蹭进去了,滤汁时要多滤一遍。不过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第一次熬膏时,把盐当成糖加进去,苦得沈砚直皱眉。”众人闻言都笑起来,棚内的拘谨瞬间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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