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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归唐

  此身归唐 (第1/2页)
  
  长安的纸灯,从上元节一直挂到了三月。
  
  江寒立在平康坊的酒肆二楼,指尖摩挲着腰间那枚磨得发亮的墨玉铁尺。楼下朱雀大街上,小贩推着车叫卖“胡麻饼”,孩童追着纸鸢跑过青石板路,纸鸢上画着红衣将军立马玉门关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江兄快看!新贴的皇榜!”邻桌的书生忽然拍案而起,手里的酒盏晃出半盏泼洒的酒液。
  
  江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皇城朱雀门的城墙上,新贴的明黄皇榜前围满了人,一个身着紫袍的宦官正高声宣读,声音被春风卷着,飘得很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河西故地,陷吐蕃垂七十载。今有沙州义士张议潮,率河西遗民起兵,逐吐蕃,复河湟,克复沙、瓜、伊、西等十一州!其部众皆为安西军余脉,朕心甚慰,特册封为‘归义军’,授张议潮河西节度使,总领河西军政事务……”
  
  “张议潮!是那个在沙州举义的张议潮!”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听说他带着乡亲们在沙海里挖渠,用锄头当刀,硬是从吐蕃人手里抢回了十一州!”
  
  “何止啊!我在鸿胪寺当差,说沙州送来的捷报里写着,张将军收复凉州那日,满城老幼都哭着喊‘此身归唐’,连吐蕃的守将都弃城而降了!”
  
  江寒的指尖猛地攥紧铁尺,墨玉贴着掌心发烫。他想起三年前在漠北烽燧里见到的那具枯骨——枯骨攥着半块刻“安西”二字的青铜令牌,身下压着泛黄的布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等一个能带我归唐的人”。那时他以为这是残兵的痴念,直到去年秋,他从河西返回长安,在紫宸殿外跪了三日,将归义军在沙海血战的真相递到新帝李忱案前,才知这痴念,终究成了真。
  
  “江兄,你怎么了?”身旁的书生见他脸色发白,忍不住问道,“莫不是身子不适?”
  
  江寒摇了摇头,转身下楼。酒肆老板在身后喊“客官还没结酒钱”,他随手抛去一锭银子,脚步没停——他要去鸿胪寺,找那个在沙州见过张议潮的旧友苏衍,问一问那河西的风,是不是真的带着唐土的气息。
  
  鸿胪寺的朱门紧闭,门内传来翻检文书的簌簌声。江寒叩了三次门环,侧门才开了条缝,苏衍探出头来,见是他,连忙拉着他往里走:“江兄你可来了!我正想找你,张节度使派来的使者就在寺里,刚给我们讲了收复凉州的事!”
  
  穿过栽满海棠的庭院,江寒在偏厅见到了那位使者。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唐军旧甲,甲胄上还留着吐蕃弯刀砍出的裂痕,脸上刻着风沙的痕迹,却双目炯炯,见了江寒,竟先拱手:“可是三年前闯萧关、护粮队的江寒大侠?张节度使常说起您,说若不是您把河西的消息带到长安,归义军还不知要在沙海里熬多久。”
  
  江寒心中一震:“张节度使还记得我?”
  
  “怎会不记得?”使者笑了,露出两排沾着风沙的牙齿,“您在黑风谷斩吐蕃游骑首领,在萧关帮我们护着粮车过沙海,这些事在归义军里早传开了。去年您在长安递捷报的事,沙州百姓更是家家户户都知道——说长安有位江大侠,为了河西的事,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连新帝都被您感动了。”
  
  苏衍在一旁补充:“何止感动!陛下看完捷报,当即拍了龙案,说‘历代先帝未尽之事,朕必为之’。后来朝堂议事,有人说河西偏远,守着费粮,陛下直接把那本《河西舆图》摔在地上,说‘大唐的土地,一寸都不能少’!”
  
  江寒望着使者甲胄上的裂痕,忽然想起赵烈——那位萧关守将,去年在收复瓜州的战役里,为了护着百姓撤退,被吐蕃人的乱箭射穿了胸膛,临死前还抓着军旗喊“此身归唐”。他忽然明白,张议潮能收复河西,从来不是一人之勇,是无数像赵烈一样的士兵,像漠北烽燧里的枯骨一样的遗民,用命拼出来的归唐路。
  
  “使者此来,除了递文书,还有别的事吗?”江寒问。
  
  使者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双手递给他:“这是张节度使给您的信,他说,若您愿意,归义军的营垒里,永远有您的一张案几。另外……”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笛身刻着“凉州曲”三字,“这是沙州的老乐师做的,说等河西安定了,要吹着《凉州曲》迎长安的使者。现在凉州复了,这笛子,该送您一支。”
  
  江寒接过玉笛,笛身温润,带着沙州阳光的暖意。他忽然想起去年在玉门关外,归义军的士兵们围着篝火唱歌,唱的就是失传已久的《凉州曲》,那时他问赵烈“歌词是什么”,赵烈笑着说“等收复了凉州,就有人教你唱全了”。
  
  “替我谢过张节度使。”江寒将玉笛揣进怀里,指尖触到笛身的刻字,忽然红了眼眶。
  
  使者走后,苏衍拉着江寒坐在海棠树下,递给他一杯新沏的茶:“江兄,你可知陛下为何这么看重河西?我在鸿胪寺翻旧档,才知道河西走廊不仅是商道,更是抵御吐蕃的屏障。当年吐蕃占了河西,长安就像没了门户,如今收复了,大唐的版图才算真正完整——听说已经恢复到隋朝鼎盛时的模样了!”
  
  江寒捧着茶杯,望着庭院里飘落的海棠花瓣。他想起新帝李忱——那位登基前被人当作“痴儿”的皇帝,如今却干出了历代先帝都没做到的事。去年他在宫门外跪着时,曾远远见过李忱一面,那位帝王穿着素色龙袍,站在紫宸殿的台阶上,目光落在远方,像是能穿透长安的城墙,看到河西的沙海。
  
  “听说陛下要亲自去法门寺迎佛骨?”江寒忽然问道。
  
  “是啊,下个月就去。”苏衍点头,“而且陛下说了,迎佛骨那日,要让归义军的使者走在队伍最前面,还要在法门寺立一块碑,刻上所有收复河西的将士名字。”
  
  江寒放下茶杯,起身道:“苏兄,我要去沙州。”
  
  “去沙州?”苏衍愣了愣,“现在长安正是热闹的时候,而且归义军已经受册封了,你还要去做什么?”
  
  “去看看归义渠的水,去听听凉州的曲。”江寒的玄色披风在春风里划出一道弧线,“还要告诉赵烈他们,长安的纸月,终于照到河西了。”
  
  江寒离开长安时,恰逢春雨。
  
  他骑着一匹从鸿胪寺借来的河西骏马,马鬃上系着那支刻着“凉州曲”的玉笛。出了明德门,官道两旁的柳树抽出新绿,农夫在田里插秧,见了他腰间的铁尺和马背上的“唐”字旗,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拱手:“这位侠士是去河西?替我们给张节度使带句话,长安百姓都念着他的好!”
  
  江寒一路向西,走了二十日,终于到了萧关。
  
  关楼比三年前气派了许多,城墙上插着崭新的红旗,旗上“归义军”三个字在风里猎猎作响。守门的士兵穿着新制的甲胄,见了江寒的马旗,立刻打开城门:“江大侠!赵校尉常说起您,说您要是来了,一定要先去营里喝杯酒!”
  
  江寒翻身下马,跟着士兵走进萧关。营地里热闹非凡,士兵们正在操练,呐喊声震耳欲聋。不远处的归义渠旁,几个孩童提着篮子在挖野菜,看到他,都围了上来:“你是长安来的吗?我娘说长安的纸灯比月亮还亮!”
  
  “等你们长大了,就能去长安看纸灯了。”江寒笑着摸了摸一个孩童的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胡杨树下,立着一块新碑,碑上刻着“赵烈之墓”四个大字,碑前摆着一束刚摘的沙棘花。
  
  他走上前,轻轻拂去碑上的尘土。三年前在黑风谷,赵烈为了护粮车,用身体挡住吐蕃人的箭雨,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替我看看收复后的凉州”。如今凉州复了,萧关安了,只是那个爱笑的守将,再也看不到了。
  
  “江大侠。”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寒回头,见是当年和他一起护粮车的士兵陈武。他如今已经成了百夫长,穿着新甲胄,脸上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张节度使在沙州等着您,说您来了,让我立刻带您过去。”
  
  “好。”江寒点了点头,最后望了一眼赵烈的墓碑,转身跟着陈武走向马厩。
  
  从萧关到沙州,走了五日。越往西,越热闹——沿途的驿站里挤满了商队,有从长安来的丝绸商,有从西域来的胡商,他们说着不同的话,却都带着一样的笑。陈武说,自从归义军收复河西,丝绸之路又通了,商人们都赶着来做买卖,沙州城里的客栈,早就住满了人。
  
  抵达沙州时,正赶上张议潮在城楼上举行节度使印授仪式。
  
  沙州的城门大开着,城楼下挤满了百姓。张议潮穿着崭新的节度使袍服,手持皇帝赐予的金印,站在城楼上,目光扫过城下的百姓,声音洪亮:“七十载流离,今日终得归唐!我张议潮在此立誓,必守河西,护百姓,让大唐的旗帜,永远插在玉门关上!”
  
  “此身归唐!此身归唐!”城下的百姓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城楼上的旗帜猎猎作响。有白发老人捧着祖传的唐户籍贯,哭着跪在地上;有年轻的士兵举起手中的刀,喊着要跟着张节度使收复更多失地。
  
  江寒站在人群里,忽然听到有人吹起了《凉州曲》。笛声从城楼上飘下来,是那支失传已久的古曲,旋律苍凉却有力,像是在诉说着河西七十载的苦难,又像是在歌颂着今日的荣光。他掏出怀里的玉笛,跟着旋律吹了起来——两支笛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飘向沙州的天空,飘向远处的归义渠,飘向茫茫的沙海。
  
  仪式结束后,张议潮在节度使府接见了江寒。
  
  府里很简陋,只有几间土坯房,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河西舆图,舆图上用红笔圈出了已经收复的十一州,旁边还标注着待收复的西州和于阗。张议潮穿着便服,正和几个将领讨论军情,见了江寒,立刻起身相迎:“江大侠,一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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