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设套 (第2/2页)
入睡前,任多娇把黑泥盆偷偷往炕边挪了挪,压到炕沿子上。曲卉躺下不久就入睡了,呼噜声时起时伏,任多娇却睡不实,等待机会。
熬到半夜,她听炕头有动静,偷偷一看,大伯子穿着线裤下了地。听到外屋尿桶一阵哗哗作响,她忙翻身悄悄下地,等大伯子刚回屋时,就迎上去,轻声耳语:“哥呀,我想……”
黄士成一时血脉贲张,火急火燎地把她拥坐到万字炕上。
“哥呀,你咋能对我起邪心呢?”
“哎?你不是上赶子?”
“我睡懵了,把你当成二鳖了。”
“我把你看在眼里,早馋在心里了!”
任多娇被顺炕洞压住时,伸手用足力气把黑泥盆猛的一下推下炕沿。一阵咕通哗啦,泥盆落地瞬间摔得七裂八瓣,豆芽散落一地。
曲卉从酣睡中惊醒,一个轱辘爬起来,毛毛楞楞地叫问:“咋地啦,啥声?”任多娇见嫂子醒了,照黄士成脸上使劲儿挠了一把,哭道:“大哥呀,你可把我悔了啊!”黄士成觉得脸上火刺燎的,又听任多娇哭闹,急忙起身跑回炕头。
等曲卉明白过来,气得吩哧吩哧的,骑到黄士成身上一通掴打:“你这蔫人,大面兜儿,你咋有花花心呢!那是你没过门的兄弟媳妇呀!我真是瞎了眼,咋嫁给你这么头兽呢!”黄士成辩白:“我没,没没,没得逞啊!”曲卉又捶打几下:“妈呀,你可别辩白了!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有啥脸说……”
曲卉打骂累了,听见任多娇坐在北万炕嘤嘤啜泣,忙过来安慰:“是你大哥他一时糊涂,做下这丑事,你千万别声张啊。这事儿若传扬出去,对谁都没好处呀!”任多娇觉得对不起大嫂子,抱住她哭道:“嗯,我知道嫂子对我好,可我就怕不等二鳖回来,怀上大哥的孩子啊!”曲卉哄道:“别担心,不一定那么准成,要是真怀上孩子,让你大哥负责。”黄士成用拳头砸了几下自己脑袋,肠子都快悔青了。
见计谋实施成功,任多娇暗暗佩服姑姑。她不便久留,赶紧穿好衣服,急忙回姑姑家去。铁匠金榆见任多娇半夜回来,迷迷糊糊地问:“咋,咋这时候也往回跑呢?”任多娇说:“大蔫对我起邪心……”金铁匠一轱辘坐起来骂道:“这,这损玩意,竟,竟然打兄弟媳妇主意,该,该撵驴圈去。不,不行,我,我得去说道说道。”麻脸婆压制道:“去啥?啥好事儿呀?消停打好你的铁就得了。”金铁匠重新躺下,翻个身又睡了。
任多娇上炕,从炕柜上捞下一床被褥,挨着姑姑的被窝躺下。麻脸婆和侄女偷偷嘁咕:“事儿成没?”任多娇头枕在枕上点了点。又问:“大蔫得逞没?”任多娇说:“他没得逞,就是觉得对不起大伯子家。”麻脸婆说:“大蔫摊上这事儿也是活该,谁让他对你也有邪心呢,等事情露馅就拿他顶缸。”
贾佩纶早起到生产队豆腐房用小盆捡了几块大豆腐,回来做早饭时,三怪说:“妈,我告诉你,大哥脸被挠了。”老笨也说:“我也看见了,他脸上有四条血檩子。”贾佩纶去西屋,特意看了黄士成挂花的脸面,问道:“睡一宿觉,咋还把脸睡出道道了呢?”黄士成气囔囔地说:“昨晚冲着鬼了,让鬼挠了!”贾佩纶见曲卉眼睛发红,问是不是叽咯了,曲卉却不吱声。
刚要吃早饭,麻脸婆来兴师问罪了:“你们老黄家出息了,大伯子上兄弟媳妇炕,这叫我侄女今后咋活?”三喜子和贾佩纶都心里划魂儿:“真有这事儿?”麻脸婆横道:“咋?是我埋汰你们是咋的?我还能给自个儿侄女身上泼脏水呀?不信你们问曲卉。”曲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大蔫不是人,我半夜醒时都看见了,他俩在万炕那个,把泥盆都碰掉地上了。”
三喜子一听,扯过黄士成脖领子骂道:“你咋这么不是人呢?净给我捅篓子!这事儿传出去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我这支书还咋叭叭说人?”贾佩纶也数落:“想不到你囊了巴叽的,还有这份邪心。”黄士成委屈道:“我,我我,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三喜子骂道:“你占了人家还想洗清?我揍扁你个损兽。”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还要教训时,贾佩纶急忙拦住:“行了,没有好根哪有好苗。”三喜子知道媳妇又拿话磕打他,只好忍气作罢。
麻脸婆这时说道:“我侄女忍不下这口气,要告大蔫,我强劝下。”贾佩纶说:“你压事儿就对了,家丑不可外扬,挑明了对谁都不好啊!”麻脸婆沉吟片刻,进一步说事儿:“要隐瞒也不难!我既为你们老黄家着想,也为我侄女着想。眼下,就是不能让二鳖知道,就当啥事儿都没发生,等他复员回来就抓紧办婚事儿。”三喜子、贾佩纶、曲卉都点头,只有黄士成低头不语。
麻脸婆下地要走,忽然问曲卉:“老丑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娇娇怀孕咋办呢?”曲卉说:“真要那样,就让大蔫负责。”麻脸婆连连发问:“咋负责呀?难道让大伯子娶兄弟媳妇不成?若真那样你往哪摆呀?”见曲卉一时无语,这才说,“但愿她别怀孕,那咱们就省下麻烦了。这样吧,你们家所有人都把嘴把牢点儿,千万别传出去,更不能让二鳖知道。”曲卉点着头说:“行,行,只能这样了。”
麻脸婆扭扯扭扯走了,三喜子坐在炕桌前生闷气,夹起一张油饼刚要吃,发现饼黢黑,又扔回盘子里:“这饼烙得煳了巴黢的,咋吃?”贾佩纶没好声地说:“吃吧,药不死。”三怪和老笨正在吃饭,三喜子叮嘱道:“记着,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往出说!”三怪和老笨愣眉愣眼地点头应下。
又过数日,麻脸婆掌灯时分突然到访三喜子家,拍打拍打落在身上的雪花,贾佩纶知道她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忙倒水拿烟招呼着:“娇娇她,他挺好吧?”麻脸婆故作愁容,语气重重地说:“好啥,让人最担心的事儿还是来了。”曲卉忙过东屋探虚实:“真怀上了?”麻脸婆说:“点一次种就有苗了,这也太他妈准成了。我来就是跟你们吱会一声,是想让你们早有个思想准备。”屋里一时变得异常安静,三喜子、贾佩纶、曲卉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黄大蔫喘了半天粗气,突然冒出一句:“孩子不可能是我的,那天晚上我根本没得逞。”三喜子骂道:“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还在那咬个粑粑橛子硬犟!”麻脸婆不想给黄大蔫分辩的机会,数落道:“是啊,你犟就没意思了,都抓你现行了还有啥可犟的。”黄大蔫非常委屈地说:“我,我都冤出大紫泡啦!”麻脸婆说:“你呀,就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身,你就认了吧。”贾佩纶也说:“是啊,你认了吧!”黄大蔫啜喏道:“我,我认啥呀?”三喜子冲他发脾气:“哪有你说话的份!你消停眯着!”
黄大蔫不再辩白,麻脸婆也放缓了口气:“我看你们还是从长计议,研究研究这孩子生下来咋办吧!”曲卉说:“真要生下来我养着吧,正好我们还没个孩子呢!”麻脸婆摇摇头说:“那可不行,早晚是罗烂。”三喜子一时难住了:“我们也没啥主意,他三娘你看咋办好呢?”麻脸婆故作思忖,出了个主意:“我看这样吧,生下来送人算了。这样呢,既不影响大蔫他们家庭稳定,也不影响二鳖退伍回来成家,一家人的名声也都保全了。”三喜子说:“只要瞒过二鳖就行。”贾佩纶也说:“那就麻烦他三娘你多费费心。”麻脸婆急忙应下:“行,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吧,谁让我是娇娇他姑呢!”又叮嘱黄大蔫千万别再提这茬了,方才离去。
她回家告诉侄女:“事情都办妥了,你只管回家养身板生孩子,然后我联系人家把孩子送人,这期间你就别回来了。”任多娇露出一丝喜色:“嗯,都听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