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母后的恩典 (第2/2页)
朱瀚静默良久,问:“你怕?”
朱标抬头,目光坚毅:“怕。但我不能退。”
“你不是天生的王者,”朱瀚淡声道,“但你是被选中的继承者。这便够了。”
朱标点点头,忽而低声道:“今日在东宫讲席,吴典与姚晟皆言‘宫中风气微变’,许多内侍走动间神情紧张,似有异动。”
朱瀚眉头微挑。
“皇叔,此事……你可知晓?”
朱瀚沉吟片刻,方道:“殿中风动,源于外殿疑心。你父皇已察觉你势起太快,恐你被左右。”
朱标脸色一变:“父皇疑我?”
“非疑你之忠。”朱瀚低声道,“是疑你之势。”
他走近朱标,语气低沉却力透心神:“记住,帝王最怕的不是敌人,而是不知从何处生出的‘自主之心’。”
“你今日做得好,便越发要谨言慎行。”
朱标神色复杂,低头道:“我明白了。”
“放心。”朱瀚缓声一笑,“我自会替你把这风,引到别处。”
数日后,紫宸殿外,一件令人咋舌之事传遍宫中——朱瀚王爷私设“清谈夜局”,不邀朝臣,却召民间异士入席。
“此等举动,是否张扬过甚?”有老臣私语。
“可听说了吗?那位王缜,上殿初言便驳了刑部尚书的旧案判词!”
“还那白衡,竟在御前设下药阵,让御医难以破解,惊得陛下目瞪口呆。”
消息传到朱元璋耳中,他面无表情,只道一句:“他想做什么,朕自会看。”
可谁都看不透,这“清谈夜局”不过三夜,便引得京城士林动荡。那些素来不愿入朝之人,竟纷纷打探王府门路,欲求一见。
“朱瀚……”朱棣立于斋中窗下,听完一切,冷冷一笑,“这是以王府之名,立一半朝廷。”
“太子若是有心,那便好玩了。”
朱标终究未能安然看过局势。他那日在书堂中听李善讲“儒者进退之法”,忽闻门外有人急报。
“殿下,昭阳宫传话,陛下令您入内。”
朱标怔住。
朱瀚当晚即至东宫,一眼便看出事有蹊跷。
“昭阳宫?”
“是。”朱标低声应道,“我未曾前往母后宫中已久,忽被召见……心中总觉不妥。”
朱瀚沉声思索片刻,忽而从袖中取出一物——玉色流光,正是系统奖励中的一页“百策图卷”。
“今晚你去,”朱瀚轻声道,“但记得,见谁、听谁、答谁……都不可妄动。”
“若有人欲试你之心,你便退半步;若有人出言试探,你便借一句‘叔父曾言’,四两拨千斤。”
朱标心神一震,深吸一口气,躬身道:“是。”
他走后,朱瀚缓步入内阁,推开一侧密室石门,取出一张陈旧棋谱,淡淡低语:
“试子已至,那就来吧。”
“若欲问鼎太平,先得步步为营。”
“朱标,愿你不负今夜。”
昭阳宫的灯,今夜特别明亮。
层层宫纱帐幔如流云垂地,朱标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便觉一股不同寻常的肃静。
他穿过花香夹道的甬道,两侧宫女垂首行礼,不发一言,唯有衣袂轻响,仿佛一座沉默的机关宫殿在缓缓转动。
“太子殿下驾到。”内侍高声通传。
朱标低头行礼,走入主殿,殿中却并无太后端坐。
只有一道细瘦身影立于珠帘之后,声音温柔:“太子来了,母后正在殿后焚香祈福,让你稍候。”
朱标心中微动,这声音虽温,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母后多年不召我入宫,今夜忽然想起儿臣,实叫儿臣受宠若惊。”朱标温和一笑,向那珠帘后行了一礼,目光却轻扫四周。
他记得朱瀚所言:“宫中最静之处,常藏最凶之局。”
这时,殿后传来一阵低咳,几名贴身内侍扶着一位衣着雍容的中年女子缓步而出,面色苍白,却目光炯炯。
“儿啊。”太后开口,语气慈爱,眉宇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问。
朱标连忙上前,跪下叩首:“儿臣参见母后。”
太后微微颔首,亲手扶起他,细声道:“你这些年在东宫,倒也做得稳重。母后年岁渐长,许多旧人事,不如过去眼明心亮,便想着唤你进宫,一道说说话。”
朱标笑着应是,却未急于多言。
太后唤人奉茶,茶是今岁贡上的“贡珠春露”,清香若兰,细腻若脂。
朱标低头啜了一口,放下杯子,忽然笑道:“母后,这茶味道清润,倒让我想起前些日子叔父在府上设局,请了几位山野奇人入席。那位姓白的草医,便带了类似的清茶,说是‘百花春意’,解暑去毒。母后若喜,不若儿臣择日献上几盒?”
此言一出,太后面色微变,眼角一动。
“白衡……”她淡淡一笑,“那便是那位传得沸沸扬扬的‘药鬼衡郎’?连陛下都提过数回了。”
朱标面色不动,轻轻点头:“是。叔父说,他精通医理,对人体经络之说别有心得,连太医院几位老御医都称奇。”
太后手指轻敲玉案,半晌未语。
“你叔父,倒是好兴致。”
朱标察觉语气微凉,却仍平静回道:“叔父素来关心社稷人心,所为皆为辅佐父皇,扶持东宫。他常言,辅君者贵在无声无名,故不显于外,却时时替我等扫清荆棘。”
太后眼底划过一丝深意。
“太子既懂得这些,母后便也安心了。”
语罢,太后抬手:“去后殿坐坐,母后命人备了些你从前爱吃的小点。”
朱标低头应是,行至半途,忽听帘外一声轻响,有人似欲言又止。
那是一名新来的宫女,面生得很,提着一盘点心,低眉垂首。
朱标心头一紧,忽忆起方才茶水中的微妙药香——并无毒性,却有迷心摄神之效,若非他修习过内家气息,恐怕早已心神恍惚。
此刻眼前这宫女手中的糕点,必也非寻常。
他脚步一顿,忽然侧首一笑:“母后所赐之物,怎敢辜负?来,把这盘点心送去皇叔府上,也让他尝尝母后的恩典。”
宫女手一抖,险些失手。太后眼神一厉。
“怎地?你怕了吗?”朱标不动声色,目光如刀。
太后长叹一声:“太子果然不再是当年那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