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铁蹄惊魂(五) (第1/2页)
风雨如晦,浊浪排空。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像是要整个砸在江湾的滩涂上。豆大的雨点砸在泥地里,溅起半指高的泥浆,又被狂风卷着,糊得人睁不开眼。江面上的浪头足有丈余高,浑浊的浪尖裹着水草、碎石,甚至还有上游冲下来的断木,“轰隆”一声拍在滩涂边缘,溅起的水花能打湿数丈外的人。
滩涂此刻成了修罗杀场。暗红的血混着雨水,在泥地里汇成蜿蜒的细流,又被新的浪头冲散,只留下一片片深浅不一的污渍。刀光在偶尔划破云层的雷光中明灭,每一次碰撞都伴着“锵”的脆响,混着垂死的哀嚎,全被涛声吞没,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杨习如像只夜枭般潜入滩涂边缘的密林。他没往深处逃,反而借着一棵歪脖子老松的掩护,半蹲在湿滑的斜坡上。背上的弓原是鞑子斥候的制式弓,弓臂上还刻着模糊的蒙古文,弓弦被雨水浸得有些发沉,却是他方才从一具守卫尸体上搜来的。他反手解下弓,动作轻得像拂去草叶上的水珠,指尖划过弓弦时,能感觉到雨水顺着弦纹往下淌的凉意。
下一瞬,他狸猫般蹿上老松。虬结的枝桠刚好能容他蜷起身子,粗糙的树皮蹭着他的小臂,却没让他分半分心。雨水顺着额发淌下来,贴在脸颊上,又凉又痒,他却浑然不觉——一双猎户特有的锐眼正死死盯住滩涂,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的呼吸放得极缓,几乎与风雨的节奏同步,连胸口的起伏都微不可察,仿佛整个人都与这棵老松融为了一体。
三个鞑子兵正追着两个逃入林中的俘虏。为首的是个络腮胡,脸上沾着泥和血,手里的角弓已经搭好了箭,弓弦拉到了满圆又没完全拉满——这是草原上常用的“虚引”手法,既省力,又能随时调整准星。他狞笑着,目光锁定了跑在后面的那个俘虏,喉间发出低沉的喝声,像是在驱赶猎物。
“咻!”
一支箭矢突然从密林中破空而出,精准地朝着小队长的咽喉而去!
络腮胡甚至没看清箭从哪来,只觉得喉头一凉,像是被冰锥扎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捂,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漏气声,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涌,像断了线的珠子。手中的角弓“啪”地掉在泥地里,箭杆摔折成两段,他整个人像断线木偶般往前扑去,脸朝下砸进泥浆里,溅起的泥点甚至沾到了身后斥候的靴筒。
“林中有埋伏!”余下两个鞑子惊得魂飞魄散,手中的弯刀“唰”地出鞘,背靠背结成了守势。他们的目光在密林里乱扫,警惕地盯着每一处晃动的草叶,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十里地。
杨习如在枝桠上冷笑一声。这两个鞑子倒是比刚才那个机警,可惜还是慢了。他又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这支箭与寻常不同,箭镞上绑着个拇指大小的油布包,是他方才在鞑子粮草堆里摸来的,里面浸了些松脂。他左手持弓,右手勾弦,引弓时手臂微微发颤,毕竟这制式弓不如他以前用的猎弓顺手。
箭矢离弦时,他故意让箭杆在树皮上轻轻一擦。“嗤”的一声轻响,油布包燃起幽蓝的小火苗,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没被浇灭却也烧得不旺。
“妖火!”两个鞑子见了,吓得连连后退。草原上的人最怕这种不明不白的火焰,只当是汉人弄的邪术。那支燃烧的箭“嗖”地飞来,正中右边斥候的皮袄——皮袄是羊皮做的,虽没烧得太旺,却也燎得冒烟,烫得那斥候惨叫着乱蹦。
左边的斥候刚要上前帮忙,杨习的第三箭已经到了!这支箭没射要害,却也擦着他的膝弯划过,箭镞虽钝,却也划开了道血口。那斥候疼得“噗通”跪倒在地,弯刀脱手,整个人在泥地里打滚。
惨叫声在密林中回荡,却很快被风雨盖过。那两个残余的斥候哪里还敢停留,一个拍打着身上的火星,一个捂着膝弯,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滩涂。杨习如坐在枝桠上,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勾了勾——这缴获的弓箭虽不算趁手,却也解了燃眉之急。他见鞑子们再不敢进林追击,便收起弓,几个起落消失在密林中。
而在滩涂上,却是另一番景象。沈德浑身浴血,原本青色的弯刀已经被染成了暗红,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那刀身弧度刁钻,虽沾了泥浆却依旧锋利,此刻正舞得水泼不进。三个蒙古兵围着他游斗,手中的弯刀时不时劈过来,却都被他用刀背挡开。沈德的手臂上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顺着刀把往下滴,在泥地里积成小小的血洼,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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