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铁蹄惊魂(三) (第2/2页)
这也是林沧心中最大的忧虑。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尽这雨前的沉闷,说出了后手:“沈都头明鉴。所以脱身后,大家只管奋力逃命,不要回头。我……去解开缰绳惊扰马群。马群炸营,敌阵必乱,再难追击。我擅长泅水,可以入江遁走。”
“釜底抽薪,妙啊!”沈德眼中精光一闪,“马惊营乱,不仅能阻挡追兵,更能溃散他们的军心,我们生还的机会大大增加!”
“阿沧,”一旁的张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石,“我去惊马,你护着大家走水路。”
林沧急着想反驳,张根却不等他开口。“别争!我爹没了,你娘还在江家湾等你。你要是没了,你叫她咋活?”语气硬得像石头,眼底却藏着点软,“论水性,我在江边长大,不比你差;论手上的巧劲,你不如我常年补网系索的技术。解缰惊马,搅它个天翻地覆,还得靠我!”
林沧喉咙像被硬物堵住,看着张根那决绝如铁的脸色,知道挚友性子刚烈,再劝也没用。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压抑的低吼:“根子!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四道目光在昏暗中交汇,少年时一同摸鱼嬉水的情谊、此刻绝境中的死志,尽在不言之中。
这天夜里,鞑子选择在“鬼见愁”上游一处稍微开阔的河滩扎营,那疤面十夫长竟然下令将俘虏分开囚禁,分为东西两队,中间用帐篷和篝火隔开。林沧、杨习和大部分村里青壮被安置在东侧;沈德、张根等十几个人则被押到西侧,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双方呼应的难度。
林沧的心‘咯噔’一下,原计划全乱了!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石片,目光飞快扫过东西两队的篝火和哨位,脑子转得像风车:不能慌,得在敌人扎稳营前想新招。他盘坐在湿冷的泥土上,背靠着一块冰凉的巨石,反手紧握石片,在雨声和夜色的掩护下,加倍用力地暗中切割手腕上的绳索。雨丝打湿了衣衫,冰冷刺骨,但也一定程度上掩盖了那细微的摩擦声。
或许是因为连日劳累,或许是把这群形容枯槁的俘虏当作行尸走肉,鞑子哨兵果然松懈了。西侧的四名守卫竟然凑在一起赌起了骰子,呼喝之声隐隐随风传来。
林沧虽然听不懂蒙语,此刻只盼他们沉醉其中。他凝神运转水元功,将仅存的气力全部灌注到手腕上。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衣衫完全湿透,额角渗出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大约半个时辰后,只听极轻微的“嘣”的一声,手腕上紧缚的麻绳应声而断!一股狂喜夹杂着更强烈的悸动瞬间涌遍全身。他强忍住立刻跳起来的冲动,小心活动着红肿淤紫的手腕,借助雨夜幕帘的遮蔽,悄无声息地潜到杨习身后,指尖飞快勾住他手腕后的绳结——
刚磨断半根绳,西侧突然没了赌声,林沧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里的石片赶紧藏到袖管里。他往杨习身边一靠,两人顺势背靠背坐下,胳膊在身后交叠着,看似互相暖身子,其实手还在偷偷解绳。雨丝打在背上,凉得刺骨,可他后背的汗却把衣服浸透了。
一名守卫拎着酒囊瞥了他们一眼,见二人蜷缩在一起,没什么异常,便自顾自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仰头灌了一口酒,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其他三个敌人也各自回归岗位,隐隐围住了俘虏。
危机暂解,但时机也在一点点流逝。林沧深吸一口气,悄悄运转潮汐水元功,气息顺着手臂往下沉,指尖的力气突然变得收放自如,原本发颤的石片瞬间稳了,磨麻绳的动作又快又准,像绣娘穿针似的,每一下都刚好磨在绳结最松的地方。必须速战速决,一定要在敌人换岗之前,解放尽可能多的同伴!
暗夜中,杨习只觉得手腕一松,束缚消失了。他强忍住活动手腕的冲动,只有指尖微微颤抖,血脉重新流通带来的刺痛感清晰刺骨。
“眼下只有你我自由,敌人分散,形势危急,林兄弟,怎么破局?”杨习的气音细得像风吹草叶,眼睛却没闲着,余光扫过哨位的影子、篝火的明暗,连远处马蹄踏地的节奏都记着,猎户的本能早把周遭的险处摸得门清:“眼下就你我自由,敌人散得开,硬冲就是死。”
林沧快速扫视东西两侧的哨位,又看向身边那些眼神麻木、亟待解救的乡邻,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陡然产生。他附在杨习耳边,急速说出了策略。
杨习听了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但立刻化为破釜沉舟的决心:“太险了!但已别无他法。就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