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明夸暗杀!病榻老父疑亲子! (第2/2页)
  
  二人匆匆赶到刘表内院里,只见刘表勉强靠在一个软枕上,面色灰败,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而榻上放着刘琦与蔡瑁的信件。
  
  二人一见,心中一惊,还以为刘表快不行了,唤他们来是交代遗言,让他们做辅政大臣呢。
  
  二人心中感动之余,又夹杂着悲伤,于是二人语气中不免夹杂着点哽咽。
  
  “明公.......”
  
  不怪伊籍、韩嵩会如此,一来蒯越蒯良、蔡瑁等人此时皆不在襄阳,二来建安五年刘表已经五十多岁了年老体衰,又染了风寒,在汉末这样的医疗条件下,一命呜呼是很正常的事。
  
  刘表见二人刚进门就红着眼圈,话没说两句先带了哽咽,先是愣了愣,随即看清他俩那副“准备送终”的模样后。
  
  刘表顿时没好气地咳了两声,伸手拍了下榻沿:“哭什么?我还没咽气呢!”
  
  韩嵩、伊籍被这声训得一怔,抬头见刘表虽面色灰败,眼神却还带着股气性,才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
  
  刘表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床榻上的刘琦与蔡瑁的信:“叫你们来,是让你们看这个,不是让你们来哭丧!快过来,给我瞧瞧这信里的门道!”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又有些讪讪,忙敛了情绪上前,拿起帛书仔细读了起来。
  
  “你们都看看,先看琦儿的,再看德珪来的这封……然后,说说你们的看法。”
  
  听见刘表这样说,韩嵩和伊籍对视一眼,心中都已明了七八分。
  
  二人接过绢帛,快速浏览起来。
  
  而二人都是官场里修炼成精的人物,蔡瑁那点弯弯绕绕的笔法,岂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通篇的“盛赞”,不过是包裹祸心的糖衣,核心就一句话:长公子势力膨胀太快,主公您得小心了!
  
  再偷眼瞧见刘表那副愁肠百结的模样,更是心知肚明:这位主公啊,此刻正陷在“为父的骄傲”又怕“上位者权柄旁落”,哪怕对方是亲儿子,手握重兵踞重镇,也让他坐立难安。
  
  伊籍先看完了信,他并没急着戳穿蔡瑁,反而整了整衣冠,笑着向刘表拱手:“恭喜明公!贺喜明公!”
  
  “长公子这一战,打出了我荆州的威风!”
  
  “临危受命,渡泽奇袭,大破孙策,保住江陵,如今更是稳扎稳打,不忘收复江夏之志!”
  
  “长公子有如此能耐,实乃明公之福,荆州百姓之幸啊!”
  
  “有长公子在,江东鼠辈必不敢再窥我疆土!”
  
  伊籍这一番话,先顺着刘表的父子之情说,果然见刘表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嘴角甚至牵动了一下。
  
  但刘表却挥手道:“别尽说虚言!”
  
  刘表枯指点向蔡瑁的信,“德珪与琦儿素来有隙,他怎会平白夸人?”
  
  刘表喘了口气,盯着韩嵩二人:“你们细看,这信里的话,几分是真赞,几分是借夸藏私?我要的是实在话,不是顺耳的!”
  
  伊籍闻言,却话锋突然一转,带着几分郑重问道:“明公,籍冒昧问一句,您今年高寿了?”
  
  面对伊籍这突然间的答非所问,刘表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回答:“老夫五十有六了。机伯(伊籍字)何故突然问起这个?”
  
  刘表下意识答出年岁,话音刚落,刘表脸色便顿住。
  
  刘表猛地反应过来,伊籍这话问得蹊跷,更戳中了他最忌讳的心事。
  
  五十有六,本就是半截入土的年纪,何况刘表卧病月余,身子骨早垮了,“老”字于他而言,不只是年岁,更是“力衰、权弱、恐难掌控局面”的代名词。
  
  尤其刚被蔡瑁的信勾的疑心刘琦势大,这会儿被问年龄,无异于当面提醒他“你老了,怕是管不住儿子、守不住荆州了”。
  
  这点心思翻涌上来,刘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呼吸也粗重几分,语气带着被戳中痛处的恼怒:“伊机伯!我问你蔡瑁信中虚实,你不答正事,倒揪着我年岁问?!”
  
  面对刘表的训斥,伊籍并没有很慌张,而是拱手道:“唉,属下是忽然想起一些古事,是以才有此之问,还请明公恕罪。”
  
  刘表脸色依旧铁青,冷哼一声:“什么古事值得你岔开正题?”
  
  伊籍语气瞬间沉凝,上前半步拱手道:“明公可知昔日楚武成王呼?”
  
  刘表脸色猛地一僵,方才因被戳中年龄忌讳而起的怒气,竟像日出落雪般瞬间消散。
  
  刘表本就是饱读经史、熟稔《左传》的名士,楚武成王的典故哪里用得着伊籍多言?
  
  刘表靠回软枕,眼神发沉,喉间动了动:“楚武成王……早年弑兄夺位,晚年偏爱少子商臣,却又迟迟不立嗣,既舍不得长子建的贤,又放不下幼子的顺,优柔寡断间,反教商臣起了杀心,最后被逼着自缢于寝宫,死后连个像样的谥号都难安。”
  
  说到这,刘表枯指无意识地叩着榻沿,声音压得极低:“楚国也因这一场嗣位之争,太子、公子互相残杀,朝局大乱,连创下的霸主基业,都生生折损了大半——这些旧事,我岂能不知?”
  
  话落,屋内静得可怕,只有刘表粗重的喘息声。
  
  伊籍没接话,他知道,刘表已在往深处想了——想眼下的荆州,与当年的楚国何其相似。
  
  刘表闭了闭眼,心头翻涌:刘琦虽早有“世子”之名,可从前困在襄阳时,空顶着个长公子头衔,手里无兵无地,连府中仆役都敢看蔡氏脸色怠慢刘琦。
  
  可如今不一样了,刘琦手握江陵万兵、五万石粮草,连庞、习大族都归附,已成了有实力的“强藩”。
  
  而自己呢?
  
  这些年被蔡氏枕边风吹着,又念着刘琮温顺听话,对刘琦渐生疏远,甚至隐隐有了偏爱次子的心思,府里上上下下谁看不透?
  
  蒯越、蔡瑁那些世家大族,早把赌注压在了刘琮身上,若自己哪天撒手人寰,到时.......
  
  一个有世子之名、握重镇兵权,一个有世家支持、得自己偏爱,这荆州岂非要变成当年的楚国,让刘琦、刘琮兄弟相残?
  
  到那时,江东孙策虎视眈眈,北方曹操也在窥伺江汉,可不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自己十几年单骑定荆州、苦心经营的这份基业,难道要眼睁睁拱手让给外人?
  
  想到这,刘表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满是惊惶与悔意——先前被蔡瑁那封“夸信”勾起来的对刘琦的猜忌,此刻竟淡了大半,只剩对“传承不定”的恐慌。
  
  刘琦看向伊籍,语气终于没了先前的强硬,反倒带了几分急切:“机伯,你……你早该点醒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