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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

  风雪夜归 (第2/2页)
  
  最终,一种扭曲的念头占据了上风:我得看着它!
  
  我咬着牙,再次靠近,用棍子扒拉了几下,确认它真的不动了,才屏住呼吸,伸手抓住它冰冷潮湿的“脚”(一捆稻草),费力地把它拖进了院子。它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拖痕,像是什么东西爬过的痕迹。我把它扔在堆放柴火和杂物的破柴房角落,那里又黑又冷,满是蜘蛛网。关上门,我还特意找了根粗木棍把门抵死。
  
  回到屋里,我插上门栓,用桌子死死顶住门板。炉火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点暗红色的灰烬。可我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饿,只有一种从骨头缝里、从骨髓深处渗出的战栗,控制不住地一阵阵袭来。我蜷缩在冰冷的炕角,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团,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风雪不知何时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完全停了。世界陷入一种死一样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没有风声,没有雪落声,没有夜枭叫,甚至连虫子爬的声音都没有。静得可怕,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汩汩声,能听见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咚咚声。
  
  这种绝对的寂静,比刚才的狂风怒吼更让人心慌意乱。仿佛整个村子,不,是整个天地,都被某种无形的、巨大的东西给吞噬了。
  
  我就在这种极度的恐惧和煎熬中,睁着眼睛,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感觉像是过了一百年。炕席的冰凉透过棉被渗进来,但我却觉得浑身燥热,冷汗一阵阵往外冒,又把内衣浸得冰凉。
  
  天,终于蒙蒙亮了。窗户纸透进一种惨淡的、灰白色的光。
  
  我几乎是熬过了这辈子最长、最恐怖的一夜。手脚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和恐惧而麻木。我挣扎着爬起来,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生了锈。推开顶门的桌子,手放在门栓上,我却犹豫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不敢开门,不敢去看外面的世界。
  
  可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屋里。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外面是一个被厚厚积雪覆盖的世界,白得刺眼,白得……死寂。院子里我昨晚留下的脚印已经被新雪覆盖了一半。柴房的门依旧被木棍顶着,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但太静了。静得反常。往常这个时候,早就该有鸡叫声,狗吠声,邻居家开门泼水的声音,王婶吆喝孩子起来烧火的声音。可现在,什么都没有。整个村子像是睡着了,不,是……死了。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鼓起勇气,踏出房门,积雪咯吱作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声音大得吓人。
  
  我先走到柴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的石头并没落下。稻草人的话,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我心头。
  
  我得去看看,看看王婶,看看李叔,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好。
  
  我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惴惴不安地推开我家那扇歪歪扭扭的篱笆院门,走向隔壁王婶家。王婶家的院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院子里,王婶正背对着我,站在屋檐下的石磨盘前,保持着推磨的姿势。可她一动不动,像是冻住了一样。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看样子站了有一会儿了。
  
  “王婶?”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连她平时有点驼的背影,此刻都显得异常僵硬。
  
  一股不祥的预感像毒藤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我一步步走近,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脚下的雪声格外刺耳。走到她身后,我能看到她花白的头发上落的雪花,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炊烟和皂角混合的味道。
  
  我伸出手,指尖因为恐惧而冰凉,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触手的感觉,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那不是人体的温热和柔软!那是冰凉的,硬邦邦的,还有一种……奇特的、略带韧性的脆感,就像是……糊窗户用的高丽纸,或者,清明节给死人烧的纸扎人那种纸!
  
  我像是被蝎子蜇了似的猛地缩回手。
  
  而“王婶”的身子,被我这么一拍,失去了平衡,缓缓地、僵硬地转了过来。
  
  我看到了我一生都无法忘记、足以让我往后无数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的景象。
  
  那不是王婶!那是一张用白纸精心糊成的脸!脸皮光滑得诡异,毫无血色,上面用粗糙的墨笔画着眉毛、眼睛,两团夸张的、猩红色的胭脂涂在颧骨上,嘴唇是僵硬的、向上弯起的朱红色弧线,形成一个固定不变的、极其瘆人的“笑容”。画出的眼睛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看”着我。这根本就是一个给死人陪葬用的、等人高的纸扎人!它穿着王婶那件打着补丁的蓝布棉袄,围着王婶那条褪了色的旧头巾,保持着王婶推磨的姿势,却分明是纸糊的、空洞的、给阴间用的玩意儿!
  
  我魂飞魄散,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想尖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气流在喉咙里嗬嗬作响。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脖颈,让我无法呼吸。
  
  我发疯似的冲出王婶家的院子,跑向斜对面的李叔家。
  
  李叔家院门大开。李叔拄着他那根磨得光滑的锄头把,站在自家门口,像是刚干完活回来。同样一动不动。同样落满了雪。
  
  我冲过去,颤抖着伸手一碰。
  
  冰凉的,硬质的纸质触感!又是一个纸扎人!连李叔脸上那常年被日头晒出的皱纹,都用黑色的线条画了出来,栩栩如生,却更显恐怖!
  
  我不信邪!又冲向张猎户家。张猎户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他那杆宝贝烟袋,做出抽烟的姿势。纸扎的!烟袋锅是纸糊的,冒出的“青烟”也是一缕染成青色的纸条!
  
  玩耍的孩童,是纸扎的!喂鸡的老妪,是纸扎的!趴在门口的大黄狗,也是纸扎的!
  
  整个村子!我像没头苍蝇一样狂奔,挨家挨户,踹开虚掩的院门,或者从低矮的土墙头往里看。触目所及,全都是一个个栩栩如生、色彩鲜艳、却冰冷僵硬、散发着诡异纸浆和颜料味道的纸扎人!他们保持着生前的各种动作,仿佛在某个瞬间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瞬间定格,然后被偷梁换柱,整个村庄,连同里面所有的生灵,在昨夜那个风雪交加的时刻,变成了一座巨大而寂静、充满死亡气息的纸扎坟场!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照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刺目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可这光,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一种渗透到灵魂深处的、彻骨的阴寒。我站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浑身冰冷,手脚麻木,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汗水浸透了我的内衣,此刻却像冰甲一样贴在皮肤上。恐惧像无数条冰冷的蛇,在我体内钻营、啃噬。
  
  全村的人……鸡……狗……都变成了纸扎人?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什么妖法?是那个稻草人干的?它说的“它们”,就是这些纸扎人?“纸来了”……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被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冲击得几乎崩溃的时候,那个干涩、阴森、如同石头摩擦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紧贴着我脑后,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计谋得逞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看吧……吾未骗汝……”
  
  我猛地回头,颈椎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那个被我扔在柴房角落的稻草人,此刻,正诡异地、毫无凭依地悬空立在我身后一丈远的地方!破烂的蓑衣上还沾着昨晚的雪沫,此刻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斗笠下的两个黑洞,深不见底,直勾勾地对着我。它那用粗糙稻草捆扎而成的嘴角,此刻正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巨大而僵硬的、充满了恶意和戏谑的弧度。
  
  它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的最深处传来,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狠狠砸进我的耳膜,砸进我的脑海:
  
  “下一个……就是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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