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父亲回来了? (第2/2页)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谢无咎身上,意有所指:“而他和他的身世,或许是破局的关键,也是……最大的变数。”
就在这时,地上的陆惊鸿发出一声清晰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首先看到的是苏瓷苍白担忧的脸,下意识地想开口,随即注意到旁边的苏缙,顿时震惊得瞳孔一缩:“苏……苏伯父?!您不是……”
苏缙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惊鸿,你伤势未愈,还需静养。具体缘由,日后再说。”
陆惊鸿不愧是世家培养的继承人,迅速压下震惊,挣扎着坐起身,目光扫过现场,看到昏迷不醒、伤势恐怖的谢无咎,又看到苏瓷虚弱的神色和地上那卷明黄圣旨,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庙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而凝滞。
三个男人,以不同的状态存在于这方破庙——一个昏迷濒死,一个重伤初醒,一个死而复生。
而苏瓷站在其中,身心俱疲,满腹疑云。
父亲归来,带来的不是安心,而是更深的迷雾和更沉重的负担。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卷被谢无咎亲手塞回来的退婚圣旨,又看向奄奄一息的他,最后看向沉静却秘密重重的父亲。
前路,仿佛被更浓的雾霭笼罩。
而那双在暗中窥伺的、刻着鲵鱼图案的眼睛,似乎从未远离。
酉时,凤仪宫烛火未燃,雪色透窗,照得殿内一片惨白。
太后将鎏金小匣轻轻推至苏瓷面前,指尖却停在匣沿,像一条伺机而动的银环蛇。
“阿瓷,”她声音更低,“你以为哀家只要孩子?”
苏瓷垂眸,看见匣中同心结忽然蠕动——乌黑的那缕发,竟像活物般缠上雪白,一寸寸勒紧,直至雪白断成齑粉。
“哀家要的,是‘青凰血’自己选。”太后抬手,指尖在阿还眉心朱砂痣上一点。
啪——
朱砂痣竟裂开一道竖缝,露出一线幽绿瞳孔。
瞳孔转动,直勾勾盯住太后。
太后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像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
“你瞧,”她柔声道,“它先看了我。”
话音未落,殿顶忽坠下一道黑影——谢无咎自藻井跃下,素衣染血,掌心握着那枚本该在萧昱腰间的玉扣。
玉扣已碎,碎片割破他指腹,血珠滚落,却悬在半空,凝成一枚极小的血剑。
血剑剑尖直指太后眉心。
“退后。”谢无咎声音嘶哑,“否则我让它先杀你。”
太后却笑了,抬手抚过自己鬓边,摘下一根鎏金簪。
簪头雕着一只振翅青鸾,鸾喙衔着一粒紫珠——正是御书房缺失的那滴“紫晕”血。
“你杀不了我。”她将紫珠轻轻按进阿还裂开的朱砂痣里,“缺的那一滴,如今齐了。”
轰——
殿内所有铜镜同时炸裂,碎片化作漫天银蝶,每一片蝶翼上都映着不同时间的昭台宫——
有的映着十五年前的大火,有的映着苏瓷前世自刎,有的映着谢无咎血洗金銮……
银蝶盘旋,最终聚成一面巨大的水镜。
镜中,萧昱立于龙案前,手中握着一柄匕首,正缓缓刺向自己心口。
匕首柄上,赫然刻着“阿瓷”二字。
苏瓷瞳孔骤缩——那是她前世亲手打造、用来刺杀废太子却最终刺入自己胸膛的匕首。
“看见了吗?”太后轻声道,“你的皇帝,正在用他的死,逼你选。”
谢无咎忽然上前一步,将苏瓷与阿还同时揽入怀中,声音低得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我带你走。”
“怎么走?”苏瓷颤声问。
“用我这条命。”
他抬手,将那枚血剑抵住自己咽喉,“青凰血需以帝王血为引,方能彻底苏醒。若我先死,它便只能认你为主——”
“你疯了!”苏瓷失声。
“疯的是你。”太后打断她,指尖轻弹,水镜中画面骤变——
苏氏三族被押至午门,雪地上跪满乌泱泱的人头。
刽子手高举的刀锋,映出苏灼怀里那只空襁褓。
“选一个吧,阿瓷。”太后叹息,“做皇后,他们活;做刀,他们死。”
苏瓷低头,看见阿还正用那线幽绿瞳孔望着自己,小手抓住她一缕白发,轻轻摇了摇。
像在说:阿姐,别哭。
她忽然懂了——
阿还从来不是刀,也不是锁。
他是镜子。
照出她所有不敢面对的真相:
她前世欠谢无咎一条命,今生欠苏氏三百口命。
她若逃,谢无咎会用命替她偿;她若留,苏氏会用命替她偿。
而阿还,只是静静等着她,亲手打碎这面镜子。
苏瓷抬手,接过太后递来的同心结。
乌黑的发在她指尖寸寸成灰。
她转身,将阿还放入谢无咎怀中,轻声道:
“带他走。”
“那你呢?”谢无咎眼底血红。
“我?”苏瓷抚过他眉眼,像抚过一场未醒的梦,“我去还债。”
她俯身,在阿还眉心朱砂痣上落下一吻。
裂缝合拢,幽绿瞳孔消失,朱砂痣恢复如初。
阿却忽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谢无咎一缕发,含糊不清地喊:
“爹——”
谢无咎浑身一震。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阿还开口。
苏瓷却已转身,走向殿外。
雪落无声,她的背影在宫墙尽头化作一点朱红,像雪地里最后一瓣梅。
谢无咎抱紧阿还,忽然明白——
她从未想过逃。
她要用自己,换所有人活。
亥时,宫门落锁。
苏瓷立于金銮殿前,掌心握着那柄前世刺入自己胸膛的匕首。
萧昱立在龙阶之上,胸口已洇开一片殷红。
他望着她,轻声道:
“你来了。”
苏瓷抬眼,目光穿过他,望向殿顶悬着的那面铜镜。
镜中,谢无咎抱着阿还,策马冲出城门。
雪色漫天,像一场盛大的白丧。
她忽然笑了,匕首翻转,抵住自己心口:
“这一局,轮到我做刀。”
血珠滚落,滴入殿前积雪。
雪瞬间融化,露出底下埋着的、十五年前昭台宫被火烧焦的地砖。
地砖缝隙里,一株青色小草破土而出。
草叶舒展,竟是一枚小小的、跳动的心脏。
——那是阿还留给她的最后一把钥匙。
用她自己的命,换天下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