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该怎么办? (第1/2页)
车帘被掀开,凛冽的寒风灌入,带着一股熟悉的、清冷的梅香。
外面并非东厂据点,也非苏家别院,而是一处隐匿在山坳中的温泉别庄。此处是谢无咎多年前以化名置办的产业,连皇帝也未必知晓。
番子们无声而迅速地清理现场,布置防卫,将两人送入内室。
温泉氤氲的热气暂时驱散了血腥和寒意。
苏瓷靠在池边,任由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左肩的剧痛在血脉之力和温泉的双重作用下稍稍缓解。谢无咎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守在外间,隔着屏风,能听到他压抑的咳嗽声和偶尔踉跄的脚步声。
他伤得极重,却固执地不肯远离。
苏瓷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掠过今日发生的一切:赫兰烬的诡异手段、魂晶玉的诅咒、地砖上浮现的阵纹、他最后那自戕般的行为、还有那句“真凤已醒,龙脉将裂”……
以及,谢无咎那不合常理的、近乎同归于尽的救护。
她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谢无咎。”
屏风外的脚步声骤然停住。
“赫兰烬剜心之前,看了我一眼。”苏瓷缓缓道,“他看的不是我,是我流血的肩膀。我的血和你的血,混在一起,变成了紫色。”
屏风后一片死寂,连咳嗽声都消失了。
“那阵纹,不是北狄的巫咒,或者说,不完全是。”苏瓷继续冷静地分析,仿佛受伤濒危的人不是自己,“它更像一种……古老的封印,或者……召唤阵。需要特殊的血脉才能触发,甚至……需要两种特定的血融合。”
她顿了顿,说出那个最关键的猜测:“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杀我,也不是杀皇帝。他是要我和你的血,混合在一起,滴在那特定的阵眼上。”
“他用自己的心口血做最后的引子,强行完成了那个阵,对吗?”
长时间的沉默。
久到苏瓷以为谢无咎不会回答,或者已经昏死过去。
终于,屏风后传来他极其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嗯。”
“那阵……是什么?”苏瓷问。
谢无咎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龙泣。”
苏瓷心头猛地一跳。龙泣?传说中唯有真龙血脉遭受极致的痛苦与背叛时,以其心血为引,方能触发的、最凶戾的皇家秘阵?此阵一旦触发,龙脉必生剧变,天下动荡……
“所以,”苏瓷的声音冷了下去,“赫兰烬要的根本不是暂时的龙脉之气,他要的是彻底搅乱大胤根基。而你和我的血……”
“是钥匙。”谢无咎接话,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自嘲,“开启‘龙泣’的,最后一把钥匙。”
原来,从始至终,他们都陷在一个更大的局里。太后、北狄、甚至可能还有更多隐藏的势力,他们的目标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权位争夺。
而她和谢无咎,这两把“钥匙”,竟直到阵启之时,才隐约窥见棋盘的一角。
“你早就知道?”苏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猜到了一部分。”谢无咎低声道,“但不知……需要你的血。”
所以,他方才那般恐慌,不只是怕她死,更是怕……他们的血,真的成了祸乱天下的引子?
苏瓷靠在池边,温热的泉水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狰狞。
屏风后,传来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
苏瓷眼神一凛,强撑着站起身,扯过一旁的外袍披上,绕出屏风。
只见谢无咎倒在地上,蜷缩着,面色金纸,唇边不断溢出黑血,已然彻底昏迷过去。心口的伤处,因为方才的强行运功和情绪波动,彻底崩裂,鲜血汩汩涌出,几乎在他身下汇成一小滩。
他手里,还死死攥着那面绣着张口鲵鱼的玄色小旗。旗面被他的血浸透,那鲵鱼的图案在血泊中显得越发狰狞诡异。
苏瓷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
这个她恨了两世的男人,这个身负无数秘密、与她血脉相连又相克的男人,这个一次次将她拖入深渊、又一次次近乎自毁地护住她的男人。
此刻毫无声息地倒在她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杀了他,此刻易如反掌。
许多恩怨,似乎都能在此刻了结。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尖掠过他冰冷的脖颈,感受着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脉搏。
最终,她的手指停留在他心口那可怕的伤口附近。
腕间的赤阳暖玉微微发烫,那卷鲵鱼古卷的内容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的冷光。
指尖凝聚起刚刚恢复的、微薄的血脉之力,混合着暖玉的至阳气息,缓缓点向他心口那狰狞的伤口。
不是救赎。
是交易,是利用,是更深沉的捆绑。
“谢无咎,”她对着昏迷的他,一字一句,冰冷地宣告,“你的命,是我的了。”
“在我弄清楚一切,利用完你最后的价值之前——”
“你不准死。”
指尖触及冰冷肌肤,血脉之力混合着赤阳暖玉的温润气息,如涓涓细流,艰难地渗入谢无咎心口那道狰狞的伤口。
苏瓷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左肩的剧痛和自身的虚弱让她每一次催动力量都如同刮骨。但她眼神冷冽,不见半分动摇,仿佛正在进行的不是救治,而是一场冷酷的驯服。
昏迷中的谢无咎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极痛苦的闷哼,眉宇紧紧蹙起,仿佛在抵抗这股外来的力量。那面被他死死攥着的鲵鱼玄旗,旗面上的血迹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散发出更加阴寒的气息,竟隐隐与苏瓷的力量形成对抗。
苏瓷冷哼一声,腕间四道痕印幽光一闪,属于苏家血脉的、更为古老纯粹的力量骤然加强,强行压下了那旗子的异动。暖玉之光温和却坚定地包裹住他心脉,暂时护住了那不断流失生机的核心。
他的脉搏,终于从几近消失的边缘,被强行拉回一丝微弱却持续的跳动。
做完这一切,苏瓷几乎脱力,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桌案才稳住身形。她看着地上依旧昏迷不醒、但气息总算不再继续衰败下去的谢无咎,眼神复杂难辨。
杀意未消,疑虑更重,但此刻,他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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