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是我,那我是谁? (第2/2页)
慈宁宫设宴,名为“青凰宴”。
宴上,太后将当众以“青凰血”炼制长生丹。
丹成,需以帝王心头血为引。
萧昱,被绑在丹炉前。
苏瓷立于丹炉另一侧,腕上系着银链,链上穿着四色血珠。
阮青鸾坐于太后身侧,左眼青色宝石在灯火下幽幽发亮。
“开始吧。”太后微笑。
刀起,刀落——
却不是刺向萧昱。
阮青鸾忽然反手,将匕首刺入太后心口。
“你……”太后瞪大眼。
阮青鸾轻声道:“太后娘娘,您忘了吗?香傀,也是会反噬的。”
丹炉轰然炸裂,四色血珠飞溅。
苏瓷腕上银链寸寸断裂,一道青色凰影自她眉心冲出,直扑阮青鸾。
两股力量相撞,炸开漫天青光。
青光中,浮现一个少女的身影——
十三岁的苏瓷,立于昭台宫大火前,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婴儿左眼下一粒朱砂泪痣。
那是真正的端敬太子。
而如今的“阿还”,不过是她执念所化。
雪霁后的第一缕晨光,并未落在皇城,而是落在了京师外三十里的“无灯渡”。
渡口无灯,唯有一艘乌篷小舟泊在冰面上,舟头悬一只白纸灯笼,灯笼无火,却通体发亮,像一轮冷月沉在水里。
舟内,谢无咎解下外袍裹住阿还,自己只着单衣。
阿还睡着,眉心青纹淡若春草。
苏瓷坐在对面,掌心托着那粒幽蓝血珠——阮青鸾留给她的“钥匙”。
“它叫‘鲛人泪’。”
谢无咎低声解释,“阮青鸾不是人,是太后早年豢养的‘香鲛’。
香鲛泣而成珠,珠里藏一段记忆。
她刺死自己,是把这段记忆留给你。”
苏瓷垂眸,血珠在她掌心轻轻滚动,像一颗不肯凝固的心。
她忽地用力一握——
幽蓝光晕炸开,化作一幕无声的画面:
十四岁的阮青鸾,被锁在慈宁宫地下冰窖,锁骨间尚未销魂钩,而是一条极细的银链。
链的另一端,系在一个女人脚踝——
那女人背对而立,凤袍委地,发间十二旒冕,分明是……苏瓷的脸。
“是我?”苏瓷喃喃。
谢无咎却摇头:“是你前世的‘影身’,太后用她试阵。”
画面再转——
冰窖火起,银链熔断,小阮青鸾拖着半死的影身逃出,影身临死前割下一缕发,塞进她掌心:
“替我看着她,别让她再被吃掉。”
苏瓷胸口像被冰锥刺穿。
原来阮青鸾拼死留给她的,不是仇恨,而是一句迟到的嘱托。
无灯渡的对岸,忽然亮起一串赤色风灯。
灯影里走出一个人——陆惊鸿,臂已续好,却非木非骨,而是青竹雕成,竹节里灌满密罗香。
他抬手,竹指轻弹,一盏风灯飞落舟头:
“我来送你们最后一程。”
风灯里,困着一道小小黑影,形状如婴,却生着蝶翼——
那是太后残魂炼成的“劫蛹”。
“太后没死透。”陆惊鸿声音温柔,像在讲一个睡前故事,“她把自己拆成七份,藏进七个‘劫蛹’。
这只是其一。”
谢无咎握住苏瓷的手,掌心微凉:“其余六份在哪里?”
陆惊鸿笑而不答,只抬手一揖,竹臂折作两截,一截化作青笛,一截化作船篙。
笛声起,冰面自中间裂开一道墨线。
“渡河吧。”他说,“河这边是旧债,河那边是新账。”
乌篷小舟行至河心,冰面忽合,笛声骤断。
四下陷入绝对黑暗,连雪光也被吞噬。
阿还惊醒,小手抓住苏瓷衣襟,声音却不再是婴语,而是一缕极老的妇人嗓音:
“阿瓷,你终究来陪我。”
谢无咎立刻以指封住阿还眉心青纹,自己却被反噬,呕出一口血。
血落在船板,竟生出朵朵赤色山茶。
“劫蛹醒了。”他低声道,“太后借阿还之口,引我们入梦。”
话音未落,黑暗里浮出一点微光——
那是一盏旧式宫灯,灯罩上绘着昭台宫大火。
灯后,走出一个少女,十三四岁,着鹅黄襦裙,鬓边红山茶灼灼。
她向苏瓷伸手,掌心是一枚青玉小印:
“阿瓷,回家。”
是陆惊鸿的青梅竹马,也是苏瓷前世的“影子”——
真正的端敬太子,萧庭。
苏瓷握住青玉小印,指尖一凉,天地翻转。
再睁眼,已置身昭台宫大火之夜。
火舌舔舐朱廊,雪落即融。
十四岁的苏影身抱着婴儿萧庭,被锁在最高处。
她望向火海外,少年谢无咎策马而来,却被乱箭射落。
苏瓷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只是一道虚影,只能眼睁睁看着——
影身把婴儿抛下火海,自己却被横梁砸中,临死前割下一缕发,塞进婴儿襁褓:
“替我活下去。”
婴儿落入雪地,被一只戴青铜面具的手接住。
面具摘下,是年幼的陆惊鸿。
他抬头,与虚影中的苏瓷对视,轻声道:
“我答应过她,让你再活一次。”
梦碎,乌篷舟已靠岸。
岸上是一片极静的竹林,竹身皆无叶,只剩青白骨骼。
阿还眉心青纹裂开,飞出一缕黑烟——劫蛹。
黑烟欲逃,被陆惊鸿以竹笛截住,收入一盏新灯。
“还剩六只。”他低声道,“我需走遍天下,把它们一一捉回。”
谢无咎抱起阿还,声音沙哑:“你要什么报酬?”
陆惊鸿望向苏瓷,眸色温柔:“让她亲手,为我雕一截返魂木。”
苏瓷指尖微颤,最终点头。
竹林尽头,有一间废弃的山神庙。
庙内供桌上,摆着一尊小小石佛,佛首低垂,像在聆听春雪消融。
苏瓷以匕首削竹,竹屑纷飞,渐渐成形——
那是一截女子手臂,掌心向上,五指微张,像要接住什么。
陆惊鸿接过木臂,安在自己断肩。
青光一闪,木臂化血肉,指尖却留下一道青纹,与阿还眉心一模一样。
“从此,我与你母子连心。”他说,“太后若再醒来,我必先痛。”
当夜,山神庙外,沈星澜追至。
京师外六十里,破驿“折梅亭”。
檐角悬着最后一盏旧风灯,灯罩裂了缝,火舌舔在雪里,发出微微的“嗤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