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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你是我,那我是谁?

  第十七章 你是我,那我是谁? (第1/2页)
  
  他将木匣放在案上,打开——
  
  里面是一副完整的青铜面具,额心刻着“还”字。
  
  左半边,是阮青鸾死时手中攥的;右半边,在沈星澜匣中。
  
  两半严丝合缝,像从未碎过。
  
  “阮阮没死。”沈星澜声音嘶哑,“她假死脱身,如今人在‘断香楼’。”
  
  苏瓷指尖一颤:“断香楼?”
  
  那是京师最神秘的戏班,只在子时唱戏,唱的是活人听不得的“阴折子”。
  
  传说入楼者,须以血为票,以魂为座。
  
  “我要带她走。”沈星澜抬眼,眸色近乎哀求,“但我需要你的‘青凰血’,破楼门禁。”
  
  苏瓷沉默良久,忽问:“代价呢?”
  
  沈星澜从袖中取出一封血书——
  
  是谢无咎的笔迹,却写着:
  
  “以吾之魄,换阮氏一命。——谢无咎”
  
  子时,断香楼。
  
  楼在京师最荒的北城根,原是一座废弃的镇妖观。
  
  飞檐上悬着无数白灯笼,灯笼上绘着血红的“戏”字。
  
  苏瓷与沈星澜立于楼前,雪落无声。
  
  楼门吱呀自开,门内是一条极长的甬道,两侧悬着铜镜。
  
  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们,而是——
  
  第一面镜:少年沈星澜在乱葬岗挖坟,从尸堆里刨出一个小女孩,女孩左眼下一粒朱砂泪痣;
  
  第二面镜:女孩长大,在教坊司的梨园中起舞,脚踝系着银铃;
  
  第三面镜:女孩被按在雪地里,太后以金簪划破她喉咙,血溅在谢无咎衣摆;
  
  第四面镜:空。
  
  沈星澜呼吸骤停。
  
  甬道尽头,是一方戏台。
  
  台上垂着朱红帷幕,帷幕后影影绰绰一个身影——水袖翻飞,像在唱《牡丹亭》。
  
  却唱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声音沙哑,像被火燎过。
  
  帷幕无风自落,露出阮青鸾的脸。
  
  她一袭血衣,左眼眶空空,只剩黑洞洞的伤口。
  
  右眼却完好,眼角那粒朱砂泪痣,红得像要滴出血。
  
  “星澜哥哥。”她轻声道,“你来得太晚啦。”
  
  她抬手,指尖勾了勾——
  
  沈星澜怀中木匣忽然炸开,青铜面具碎片化作数十只黑蝶,扑向苏瓷眉心朱砂痣。
  
  黑蝶触肤即化,苏瓷只觉一阵剧痛,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从骨缝里抽离。
  
  她低头,看见自己掌心浮起一枚青色凰纹,正一点点褪成灰白。
  
  阮青鸾在台上咯咯笑起来:“多谢娘娘,赐我新生。”
  
  沈星澜终于明白——
  
  阮青鸾不是被胁迫,而是自愿。
  
  她以自身为饵,引苏瓷入局,只为夺“青凰血”重塑肉身。
  
  “为什么?”他声音发颤。
  
  阮青鸾歪头,右眼温柔,左眼空洞:“因为我恨。”
  
  “恨谁?”
  
  “恨你。”她轻声道,“恨你当年明明能救我,却为了谢无咎,把我丢在乱葬岗。”
  
  沈星澜如遭雷击。
  
  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
  
  他奉谢无咎之命,去乱葬岗埋一具“替身”,却意外挖出尚有气息的阮阮。
  
  谢无咎说:“她若活,必成祸患。”
  
  他犹豫再三,终是把她送去了教坊司。
  
  “我……”他踉跄一步,“我以为那是救你……”
  
  阮青鸾却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帷幕后。
  
  那里,立着一座小小的神龛,龛里供着一尊无头石佛,佛前摆着一只瓷碟。
  
  碟里,盛着四色血——幽蓝、赤金、紫晕、青碧。
  
  只差一滴,便可成契。
  
  阮青鸾以指尖蘸血,在自己空洞的左眼眶里,缓缓画上一只青色凰纹。
  
  “从今天起,”她轻声道,“我才是端敬太后。”
  
  同一夜,谢无咎被囚于北镇抚司最深的地牢。
  
  牢中无灯,只有一截鲸脂香,香头燃着幽绿的火。
  
  香名“密罗”,产自西域,一炷值千金。
  
  燃之可见旧人。
  
  谢无咎盘坐香前,看见十五岁的自己——
  
  少年跪在昭台宫废墟,怀中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女童。
  
  女童左眼下一粒朱砂泪痣,却已气绝。
  
  那是真正的阮青鸾。
  
  如今的“阮青鸾”,不过是太后以秘术炼制的“香傀”,以密罗香为骨,以仇恨为魂。
  
  而他,亲手把她的尸体,交给了太后。
  
  “我欠她一条命。”谢无咎低声道,“也欠你。”
  
  香雾中,浮现苏瓷的脸。
  
  她眉心朱砂痣已淡成一抹灰影,像随时会消散。
  
  他忽然抬手,以指尖划破眉心——
  
  血珠滚落,在香头上“滋啦”一声,化作一缕青烟。
  
  青烟凝成一行小字:
  
  “以我之血,换你之生。”
  
  冬至后第十五日,京师再雪。
  
  苏瓷被软禁于凤仪宫,每日亥时,太后必来“探病”。
  
  太后手中握着一只鎏金小匣,匣中装着阮青鸾新得的左眼——
  
  那是一枚极小的青色宝石,宝石深处,隐约可见一只振翅的凰。
  
  “再有三日,”太后柔声道,“青凰血彻底苏醒,你便可解脱了。”
  
  苏瓷却问:“解脱之后,我是谁?”
  
  太后微笑:“你是我。”
  
  她抬手,指尖抚过苏瓷眉心——
  
  那里,已空无一物。
  
  朱砂痣,被黑蝶带走了。
  
  同一日,谢无咎越狱。
  
  北镇抚司地牢被破,守军却无一伤亡——
  
  所有人,皆在密罗香中沉睡,梦见自己最想见的人。
  
  谢无咎负伤,一路潜行至昭台宫废墟。
  
  废墟下,那口废井已被封死,井口压着一块巨大的镇妖石。
  
  他跪于石前,以血为墨,在石上画下一道符——
  
  符成,石裂,井底传来婴儿的啼哭。
  
  却不是阿还。
  
  而是一个与阿还一模一样的孩子,只是眉心没有朱砂痣。
  
  “这是……”谢无咎瞳孔骤缩。
  
  “替身。”身后传来陆惊鸿的声音。
  
  白衣青年自断壁残垣间走出,断臂处垂着空荡荡的袖管,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截断剑。
  
  “真正的阿还,在太后手里。”陆惊鸿轻声道,“而你怀里的,是你前世亲手杀死的——端敬太子。”
  
  谢无咎如坠冰窟。
  
  前世,端敬太子年仅五岁,被太后以“妖星”之名献祭。
  
  刽子手,正是谢无咎。
  
  “你杀他一次,”陆惊鸿道,“如今,还要再杀第二次吗?”
  
  冬至后第十八日,大雪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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