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寒梅 (第1/2页)
几朵腊梅顶着风雪,开得正盛。
萧弈一进殿就感到十分暖和,他留意一下,殿内挂着几个熏笼,未见太多的炭盆。
那张羊毛毯已然清洗过了,一尘不染。
李太后从屏风后走出,也不瞧他,自在蒲团坐下,一派端庄模样。
“倒杯水来……把靴子脱了。”
虽不知这合不合宫中礼仪,萧弈依言照做,细麻布的足衣踩在青石板上,竟十分暖和,原来下面是有地暖,只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壶中水正温,他倒了一杯,过程中,感到李太后目光瞥来,侧头,却见她在看奏章。
过去,递过水杯,李太后头也不抬,淡淡道:“做多了,果然能熟练。”
“末将伺候不了太后几次了。”
“何意?”李太后脱口而出地问,继而改为高高在上的陈述语气,道:“你没将嗣君接来。”
“刘赟背国弃民,擅自逃往河东,末将已将他拿下。”
“郭威想立谁?”
“明公本想归京与太后及百官商议,行至相州,军中哗变,披黄旗于明公之身,拥他为天子,此为人心所向……”
“你们敢?!”
李太后倏然回头,满脸威慑。
她这下该是真的震惊了。
萧弈掏出郭威的奏折,递在她眼前,道:“这是明公的请罪折子。”
李太后不接,如同雕塑一般。
渐渐地,她因生气而呼吸加重,胸膛起伏。
“十五年,郭雀儿投高祖十五年,怕是忘了当年哭诉‘恩我者唯刘公’时的情形了,枉我屡称他是忠臣,这便是他的忠心?!”
说到脾气上来,她忽将水杯掷在萧弈身上,水杯落在地毯上,没碎。
但这个汉室社稷早就碎了一地了。
真掰扯起来,是刘承祐、李业先动手坏了规矩,想必李太后心里门清,萧弈遂不多扯,只给了三个字。
“结束了。”
李太后顿时眼眶泛红。
萧弈道:“成王败寇,尘埃落定。太后既已尽力,往后不必费心于权谋算计,安度余生……”
“还有甚余生?!”
李太后突然发怒,起身扑来,撕萧弈手中的奏折。
萧弈手一抬,不让她够到,她便捶他的胸口,扯他的肩。
也许社稷一亡,她不必再维持体面,发疯般地哭喊、抢夺、宣泄。
“十六岁被强掳为妻,迄今我靠甚活着?你们也敢抢?!”
萧弈一把捉住她想掐自己脖子的双手。
李太后挣扎不开,又哭又骂。
“你们以为是从死人手里抢的皇位?我还在呢!刘知远三十八岁还是个马夫,大字不识几个,是我,二十年苦心经营,成就大业,这社稷是我的!拿走了我的命,却说我还有余生?去死吧!”
萧弈不以为然,认为她对刘知远有偏见。
从在郭威军中了解到的,他大概能拼凑出刘知远的成事脉络,一个马夫在短短十余年间取了江山,奇遇确实也有,比如舍身救了石敬塘一命。可更关键的是,其人有勇武、重义气,凝聚了一批很能打的兄弟,捉住了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的时代机遇。李太后当然起到了不小的助力,但她放大了自身作用,因此更痛苦。
“太后未免高看了自己,立国有你一份功劳,岂无明公、史弘肇、王峻的功劳?社稷是天下人的,天下人已做出选择,再像小孩一样闹也没用。”
实话实说,似击碎了李太后最后的骄傲。
萧弈感到握着的手腕软了。
他松手,李太后瘫坐在地,终于不再发疯。
“也罢,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忽见寒光一闪。
却是李太后拿出蒲团下的匕首划向自己的脖颈。
萧弈忙踹出一脚,将匕首踢开。
几滴血落在洁白的羊毛地毯上,如雪中盛放的梅花。
李太后闭目,倒下。
“太后?”
萧弈俯身看去,见她雪白的脖颈上多了条红色的伤口,但并不深,该是心力交瘁,激动之后晕厥了过去。
“来人!”
往殿外喊了两声,竟无宫人过来。
萧弈感到有些不对,还是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洒在伤口上,从素裙边缘割了两条布在她脖颈缠了两圈。
又倒了杯温水,洒了几滴在那没有唇色的嘴唇上。
过了一会,李太后的睫毛动了几下。
她睁眼,目光空洞地看着他,许久,轻声开口,声音虚弱,心如死灰。
“救我也没用,我心力散了。”
“太后……”
“别叫太后,我已不是太后。”
“明公愿奉你为母,你还是太……”
萧弈说到一半,知这话安慰不了她,只会更伤她的心,遂改口道:“你还是太年轻,高祖皇帝在你这个年纪,还没开始发迹。”
李太后侧过头,喃喃道:“我不想再提他们。”
“是。”
“我封你为内殿直,让你至少官高三级,你若承我的情,帮我一个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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