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戏还要唱 (第2/2页)
"它在拍我们。"苏晚萤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的指尖掠过一张折叠信封,封皮上的字迹让她猛地缩回手,"这是我十四岁时写给外婆的信……没寄出去的那封。"
沈默取出随身携带的手术刀。
刀刃在放映机的金属外壳上划出火星,他没有切断转动的胶片,而是用刀尖挑破左手食指。
血珠坠进齿轮缝隙的瞬间,放映机发出刺耳的嗡鸣,画面突然扭曲成万花筒。
童年沈默的脸出现在银幕上。
他趴在书桌上写信,台灯在他发顶投下暖黄的光晕,背景音是母亲哼的摇篮曲:"小呀么小蜗牛,背着房子去旅游……"下一秒,镜头切到苏晚萤的母亲,她站在展厅里调整展柜灯光,胸前的铜扣突然渗出黑血,在素色衬衫上晕开巴掌大的污渍。
两个画面开始交错剪辑。
信纸的折痕与展品标签的金边重叠,摇篮曲的旋律里混进苏母的解说词:"这件明代绣品采用锁绣技法,针脚密度……"最终,所有碎片拼合成全新影像——七岁的沈默攥着信纸跑进展览厅,踮脚将信塞进苏母的口袋。
而那封信的内容,正是沈默三年后才写给因科研事故去世的父亲的拒收回信,信末的签名墨迹未干,还带着孩童特有的歪扭。
"啪嗒。"
小舟的膝盖砸在档案纸舞台上。
他的手指在空气中疯狂比划,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最后一个手语是双手在面前揉成乱麻——"时间不是线……是它嚼剩的渣。"
沈默转身面向空荡的观众席。
那些由旧信封叠成的座椅在他视线里晃动,仿佛每一张都坐着正在观看的"观众"。
他举起染血的手术刀,刀尖对准空气,声音像淬过冰的钢:"我们知道你在看。
所以这次,我们不演给你看。"
苏晚萤同时抬手。
她掌心的疤痕泛着淡青色,和银幕中心的光斑重合。
刀尖刺入放映机核心的瞬间,苏晚萤掌心的疤痕迸出细弱的光。
整座剧院剧烈震颤,档案纸舞台卷起漩涡,旧信封座椅腾起无声的火焰。
灰白的絮状物从燃烧的纸页里飘出来,像雪,却带着墨汁的苦腥——那是被烧毁的记忆,是被篡改的时间,是所有被"残响"吞噬的执念。
最后一帧影像在火焰中扭曲。
两个名字并排浮现,中间的"否"字歪歪扭扭,像是用牙齿咬出来的:
沈默否苏晚萤
第一缕阳光穿透博物馆的彩窗时,阿彩突然指向窗外。
城市的天际线被染成淡金色,无数下水道口静静敞开,井盖边缘凝结着灰白色的絮状物,像刚刚结束深呼吸的唇。
周工的听碑锤"当啷"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瞥见楼梯扶手上新出现的刻痕——是个被划掉的"停"字,下面压着一行极小的字:"观众席空了,戏还得唱。"
苏晚萤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沈默后颈的疤痕。
那里的灼烧感不知何时消失了,只余一片温凉。
她抬头时,晨光正落在她眼尾的泪痣上,像颗被揉碎的星子:"你说,'否'字是什么意思?"
沈默望着窗外正在苏醒的城市。
无数个"他"和"她"的碎片在晨光里消散,就像从未存在过。
他将苏晚萤的手攥进掌心,指尖触到她掌心那道和他后颈疤痕形状相似的印记。
"可能是。"他说,"它在告诉我们,真正的答案,从来不在它写好的剧本里。"
远处传来早班车的鸣笛声。
博物馆的电子钟开始报时,声音清亮:"现在是北京时间,六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