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七 (第1/2页)
“陛下万安,太后千岁!”司礼太监尖细高亢的唱喏划破寂静。
“平身。”珠帘后传来一个雍容而略带威严的女声,是梁太后。
永初皇帝在龙椅上轻轻动了动,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没发出声音,只是学着太后的样子,挥了挥小手。
礼部尚书手持黄绸诏书,上前一步,朗声宣读本次殿试策问题目:
国用!
只有两个字,却重逾千钧!国之财用,赋税、度支、仓储、转运、盐铁、漕运……包罗万象,牵一发而动全身!
林逸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加速。国用!这题目,简直是为他林逸准备的!他脑中那些被压抑许久的、超越时代的“毒计良策”,此刻如同沸腾的岩浆,找到了喷薄的出口!摊丁入亩!一条鞭法!专利制度!还有那该死的、藏在怀里的黑陶片所代表的青蚨蚨会阴影……无数念头疯狂冲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飞快地扫过御阶之上。龙椅上的小皇帝,像个精致的木偶。珠帘后的梁太后,身影模糊,却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压。更让林逸心头一凛的,是立于御阶左首最前方的那道身影——绯袍玉带,仙鹤补子,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眼神看似平和,却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一个巨大的漩涡。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渊渟岳峙,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整个朝堂。
当朝首辅,权倾朝野的赵德芳!他才是这金殿之上,真正的主宰者!
林逸的目光与赵德芳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有过一刹那极其短暂的交错。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如同观察蝼蚁般的平静审视。林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仿佛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上。他立刻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所有情绪。
策问已宣,贡士们各自在早已备好的小案前坐下,磨墨铺纸。
林逸提起那支御赐的贡墨,笔尖饱蘸浓墨。墨是好墨,带着沉郁的松烟香气。他凝视着洁白的宣纸,那纸光洁得如同初雪。这一次,他不能再藏,也无需再藏!会元之名,金殿之试,便是他最好的护身符!
笔尖落下,沉稳有力:
“国用之本,在赋税。赋税之基,在土地。土地兼并之害,甚于洪水猛兽!前梁之亡,殷鉴未远!豪强阡陌相连,膏腴尽归朱门;小民无立锥之地,饿殍遍野于路旁!朝廷赋税日蹙,何以养军?何以赈灾?何以固国本?”
开篇如惊雷炸响!直接点破“土地兼并”这一王朝沉疴毒瘤!他引经据典,列举前朝因土地兼并导致流民四起、最终亡国的惨痛教训,字字铿锵,掷地有声!金殿之上,针落可闻!不少官员脸色微变,尤其是那些出身豪族的官员,目光变得阴鸷。
林逸笔锋不停:
“何以解之?除苛捐杂税之弊,行‘摊丁入亩’之良法!”
他终于祭出了这酝酿已久的杀招!
“丁税徭役,尽数摊入田亩之中!田多者税重,田少者税轻,无田者不纳丁银!如此,则豪强巨室,不得隐匿田亩,逃税避役!贫弱小民,可免丁银催逼,家破人亡!朝廷赋税,取之有源,用之于民,国用不竭而民力得舒!”
他详细阐述“摊丁入亩”的具体操作:清丈田亩是基础,必须重造鱼鳞图册!凡隐匿田亩,一经查出,其田半数充公,半数低价售予无地之民!令豪强肉痛,令小民得利!此乃釜底抽薪,断兼并之根基!同时,他还提出配套的《保佃律》,限定最高租额,严禁利滚利盘剥,保障佃户基本生存权。
写到此处,林逸胸中激荡。他笔锋一转,又指向另一大弊:
“国用之道,开源与节流并举。然今日之节流,多流于裁撤边军、削减赈济、苛待小吏!此乃剜肉补疮,饮鸩止渴!真正的节流,在于兴利除弊,在于‘技进’!”
他引入了新的概念——“技进”!这是他为“专利”思想披上的儒家外衣。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农桑之本,在于器具水利。朝廷当设‘格物院’,招揽天下能工巧匠,凡有改良农具、兴修水利、创新工艺之法者,经‘格物院’勘验有效,朝廷当赐予‘技进’金牌,并重金购其法,广传天下,惠及万民!同时,许其享有该法所生之利十年!此利,非独享之利,乃朝廷以其利再养‘格物’,再励创新,形成良性循环!如此,则农具日精,亩产日增;工艺日新,国货日强!此乃真正的开源之道,富国之道!”
他巧妙地将“专利”思想包装成“技进”,与儒家“格物致知”联系起来,强调其“惠及万民”的公共属性,弱化了私人牟利的色彩,更提出了用“专利”收益反哺创新的机制,听起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这“技进”二字,如同投石入水,在死寂的殿中激起无数官员眼中的惊疑与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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