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长剑在手江湖任我闯(一) (第2/2页)
船过瓜洲渡时,水面突然起了浓雾。白茫茫的水汽像棉絮般裹住小船,连船头挂着的红灯笼都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光晕。萧琰之听见雾里传来桨声,越来越近,带着不寻常的急促。
“坐稳了!” 老汉低喝一声,猛地将橹往水里一插。小船剧烈地摇晃起来,萧琰之抓住船舷,看见几艘黑篷船从雾中冲出来,船头站着蒙面的汉子,手里的钢刀在雾中闪着寒光。
“是水鬼帮的!” 老汉脸色煞白,从船板下摸出把锈迹斑斑的柴刀,“他们专在这一带劫船,先生快跳江逃命!”
萧琰之的手再次抚上书箱。雾越来越浓,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鱼腥味,听到钢刀出鞘的脆响。就在黑篷船即将撞上来的瞬间,他突然想起青萍剑的剑穗 —— 那是用五色丝线编成的,皇帝李新宇说,遇乱则散。
他解开书箱,握住剑柄的刹那,仿佛有电流顺着手臂窜遍全身。青萍剑出鞘时没有声音,只有一道青碧色的光华,像劈开混沌的闪电。雾气似乎都被这剑光逼退了几分,露出蒙面人惊愕的脸。
“御… 御赐的剑?” 为首的汉子声音发颤,握着刀的手在发抖。
萧琰之自己也愣住了。他从未学过剑法,此刻却下意识地将剑横在胸前,姿势竟有几分像话本里的侠客。老汉张大了嘴巴,柴刀 “哐当” 一声掉在船板上。
黑篷船上的人突然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脑袋磕在船板上砰砰作响。“不知是天使驾临,小的们有眼无珠,求天使饶命!”
雨不知何时停了,雾气渐渐散去,露出远处金山寺的塔尖。萧琰之握着剑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感觉 —— 原来这柄剑的分量,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
“你们是水鬼帮?”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些,却掩不住底气不足。
“是… 是…” 为首的汉子抬起头,脸上还沾着泥水,“小的们只是讨口饭吃,从未伤过人命。”
萧琰之想起皇帝李新宇的嘱托,想起那些在东厂诏狱里屈死的冤魂。他握紧青萍剑,剑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江南织造局,你们可知晓?”
汉子脸色骤变,眼神躲闪:“那是魏公公的地盘,小的们不敢妄议。”
“不敢?” 萧琰之往前走了一步,船头微微下沉,“那你们劫船的时候,怎么就敢了?”
汉子的额头抵着船板,声音带着哭腔:“天使饶命!织造局的李总管,每年都要往京城送三船丝绸,说是贡品,其实… 其实大半都进了魏公公的私库。我们兄弟几个,不过是想… 想分一杯羹。”
青萍剑的光华映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星辰。萧琰之望着远处朦胧的江南岸,突然明白皇帝李新宇为何要派一个书生来江湖 —— 因为刀光剑影里,藏着朝堂上看不到的真相。
他收剑入鞘,青碧色的光华消失的瞬间,仿佛连空气都黯淡了几分。“带我去见李总管,” 他对跪在船头的汉子说,“就说,有位故人,给他带了样东西。”
老汉重新拾起橹,手还在抖,却哼起了轻快的小调。萧琰之坐在船尾,看青萍剑的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晃,五色丝线在阳光下流转,像极了京城朝堂上那些看不见的牵绊。
江南织造局的朱漆大门前,两尊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油光锃亮。李总管穿着锦缎袍子,站在门内笑得像尊弥勒佛,肥肉堆在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不知天使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李总管拱手作揖,目光却在萧琰之的书箱上打转。
萧琰之不动声色地往书箱旁靠了靠:“李总管客气了,学生只是路过江南,顺便替陛下看看织造局的近况。”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李总管的笑容更加谄媚,引着他往里走,“今年的贡品刚验收完毕,都是上好的云锦,天使要不要过目?”
织造局的院子很大,空气中弥漫着丝线和染剂的味道。织工们低着头忙碌,梭子在织机上来回穿梭,发出单调的声响。他们大多面黄肌瘦,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看到萧琰之一行人经过,只是麻木地抬了抬头,又继续埋头工作。
“李总管治下有方啊,” 萧琰之停下脚步,看着一个正在染丝线的小童,孩子的手被染料染得通红,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只是这织造局的工匠,似乎过得不太好。”
李总管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天使有所不知,染织行当本就辛苦,这些人都是贱民,能有口饭吃就该感恩戴德了。”
萧琰之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京城的同僚们穿着华丽的锦缎,谈论着江南的富庶,却从没人说起过这些在织机前耗尽一生的人。
“贡品在哪里?” 他不再看那些麻木的脸,声音冷了几分。
李总管引着他来到库房,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时,扬起一阵灰尘。库房里堆着如山的绸缎,流光溢彩,确实是上好的云锦。萧琰之随手拿起一匹,指尖拂过上面的龙纹图案,做工精美得无可挑剔。
“不错,” 他点点头,目光却扫过库房角落的几个不起眼的木箱,“这些是什么?”
李总管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没… 没什么,是些残次品。”
萧琰之走过去,一脚踹开箱子。里面露出的不是残次品,而是一叠叠银票,还有几封用火漆封着的信。他拿起一封信,火漆上印着东厂的标记。
“残次品?” 他冷笑一声,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却透着嚣张,“魏公公倒是会做生意,用贡品的名义,把江南的丝绸卖到关外,牟取暴利。”
李总管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肥硕的身躯抖得像筛糠:“天使饶命!都是魏公公指使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
库房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刀剑相击的脆响。萧琰之握紧书箱,李总管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是东厂的兄弟们来了!萧琰之,你一个无权无势的书生,也敢管魏公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