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刻痕与石屑 (第2/2页)
　　
　　云晚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石人移动的身影。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恐惧的土壤里滋生——跟上去！看看那个洞口！看看它要去哪里！
　　
　　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也带着致命的危险。柱子后面那片死寂的阴影里，那个存在是否还在？他是否默许她的窥探？还是说，这石人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试探或警告？
　　
　　就在石人即将踏入那片墙壁阴影、靠近那个黑黢黢的洞口时，它的脚步似乎被地面上某个微小的凸起绊了一下！
　　
　　“咔哒！”
　　
　　一声比关节摩擦更清脆的异响！
　　
　　石人笨重的身体猛地向前踉跄了一下，虽然立刻稳住了身形，但它那平板无面的“头”却因为惯性，猛地向前低垂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借着石人低头的角度，以及洞口阴影边缘那点微弱的光线，云晚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鹰隼，死死钉在了石人后颈下方、脊椎与肩胛骨连接处那片粗糙的岩石表面上！
　　
　　那里！
　　
　　就在那片本该光滑（或者说，石人躯体上相对平整）的区域，赫然刻着数个清晰的印记！
　　
　　不是一道，不是两道！
　　
　　是三道！三道深刻入骨的刻痕！
　　
　　最上面一道，是一个歪歪扭扭、如同孩童涂鸦的“十”字！笔画深而用力，边缘带着崩裂的细小石屑！
　　
　　在“十”字下方，紧挨着，是两道平行的、短而深的竖痕！如同两道冰冷的、无声的注视！
　　
　　“十”和“二”？！
　　
　　“十二”？！
　　
　　这个清晰的数字组合，如同九天惊雷，在云晚的识海中轰然炸响！炸得她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编号！这绝对是编号！
　　
　　石人后颈下方的“十二”！石抹布侧面的竖痕！关节缝隙处那个扭曲的印记！还有……柱子上的刻痕！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恐惧，所有的荒谬感，在这一刻被这个清晰无比的数字彻底串联！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石人似乎并未察觉自己后颈的秘密已经暴露。它只是极其缓慢地、动作滞涩地重新抬起头，平板无面的“头”再次对准前方，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沉入了墙壁阴影处那个黑黢黢的洞口之中。地面上的玄晶石板无声地滑回原位，严丝合缝，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寝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有地面上那片被石人“清理”后反而更加刺眼、更加狼藉的粉白污痕，无声地嘲笑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空气里弥漫着冰冷的铁腥味、点心残留的甜腻香气，以及……一种新出现的、极其细微的、如同岩石被碾磨后的粉尘气息。
　　
　　云晚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冰封的雕像。她的目光死死钉在石人消失的洞口位置，又缓缓移向柱子根部那片无声的刻痕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确认。
　　
　　十二号……
　　
　　她仿佛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被无形的力量侵蚀、同化，最终凝固成那僵硬笨拙的石人，后颈被刻上冰冷的编号“十二”，日复一日地在这冰冷的神殿里，徒劳地执行着它主人同样僵硬、笨拙的指令。
　　
　　柱子上的刻痕，尤其是那五道最深的……是否对应着“处理”过程中的失控？是否意味着前五次的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恐慌和毁灭性的力量爆发？
　　
　　而她……是第一百个。
　　
　　“一百”这个数字，此刻带着一种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粉尘气息，悄然钻入云晚的鼻腔。不是点心碎屑的甜腻，也不是玄晶石的冰冷，而是一种……干燥的、带着矿物颗粒感的味道。
　　
　　云晚的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这股气味的来源。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脚下不远处的地面上。
　　
　　就在石人刚才站立、并因为踉跄而短暂停顿的地方，散落着一些极其细微的、灰白色的粉末。
　　
　　是石屑。
　　
　　是石人在剧烈动作、关节摩擦中，从它那粗糙的岩石躯体上，崩落下来的……石屑。
　　
　　这些灰白色的石屑，静静地躺在冰冷光滑的玄晶石地面上，在惨白的珠光下，泛着一种死寂的微光。
　　
　　它们如同无声的证物，指向那个消失在洞口黑暗中的石人，指向它身上那冰冷的“十二”号刻痕，也指向柱子后面那片死寂阴影里，那个连袍角沾染点心屑都无暇顾及、只能操控着石人来徒劳掩饰的……存在。
　　
　　云晚缓缓蹲下身，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地面上那些灰白色的石屑。触感粗糙、干燥，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她捻起一小撮，放在眼前。
　　
　　石屑在她指尖，如同凝固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