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老卫兵” (第2/2页)
旁边几个酒友纷纷点头,有人咒骂:“该死的世道!为法国流过血的人就该这样?”
这时另一个人说话了:“说得好听——要是议会要加税给老兵发补贴,你乐意吗?”
其他人一时间都闭嘴了。
说话的人轻蔑地笑了一声:“爱国可以,动我的钱包不行!哈哈!”
众人又笑了起来,齐声高喊着:“爱国可以,动我的钱包不行!”
酒馆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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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荣军院(即「巴黎伤残老军人院」,1670年由太阳王路易十四建造)前的小广场上,几个挂着勋章、肢体残缺的老兵围坐,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兵正在朗读《小巴黎人报》上《老卫兵》
另一个坐轮椅的老兵听人念完后,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空空的裤管,用沙哑地说:“‘法兰西万岁’‘皇帝万岁’……多少年没听人喊了。我们……我们不是贼。”
语气里充满了悲凉和被冒犯的尊严。
另一个独臂老兵则嘲笑道:“老兄,你又不是近卫军,那些老不死早就去见他们的皇帝了。报纸瞎写!近卫军老爷们怎么会偷东西?他们不是最骄傲了吗?”说完怪笑起来。
另一个瞎眼老兵则在自嘲:“醒醒吧!帝国早没了!王朝也完蛋了!看看咱们自己?勋章能当饭吃?这故事……写得不错,我们都是大人物们的工具,用完了就扔进垃圾堆的工具!”
那位坐轮椅的老兵并不在乎这些嘲笑,而是喃喃自语:“至少还有人记得我们……虽然是用这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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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社区杂货铺。老板娘一边给顾客称糖,一边跟熟客议论:“啧啧,这索邦学生心真硬!写得这么冷冰冰的。那老家伙偷东西是不对,可……
唉,都这样了,谁还忍心笑话他?那小伙计也是个没良心的!”
顾客附和:“就是!不过写得倒是真,酒馆给酒里掺水,顾客们盯着看,一点不差!这作者年纪轻轻,眼睛真毒!”
老板则懒洋洋指了指自己店里悬挂的赊账小黑板:“老卫兵倒是不拖欠,比现在好些赖账的强!”
一个顾客心虚地拎着东西快步离开,丢下一句话:“哼,再强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打断腿?要我说,人老了就得认命,别惹事……”
老板娘最后下了个结论:“故事不错,就是太晦气了。看完心里堵得慌。”
然后她把报纸重新叠好,准备一会买菜的时候用来包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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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区一家名为「辩论家」的咖啡馆里。几个年轻人挥舞着报纸,情绪激昂:“看见没?这就是波旁狗崽子们干的好事!解散军队,监视老兵!共和国万岁!清算那些混蛋!”
而另一位老绅士则不同意,他用手杖敲了敲地板:“哼,《小巴黎人报》登这个?居心叵测!这是在煽动对旧时代的仇恨!抹黑陛下的政府!”
一个戴着便帽的中年人冷冷说:“这只能说明共和国做得还不够!要建立更好的老兵抚恤制度!”
立刻就有人反驳:“得了吧!这是前朝的债!是拿破仑把法国拖入战争泥潭留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要共和国买单?”
“这是波拿巴主义的哀鸣罢了!”
“错了,这让共和国的冷漠暴露无遗!”
「辩论家」咖啡馆老板则微笑地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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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小巴黎人报》的读者来讲,他们并不关心《老卫兵》的文学价值,也看不到福楼拜眼里那预示着未来小说发展的艺术道路。
他们在乎的是小说里那些让自己共鸣或者厌恶的部分。
但他们都记住了一个名字——「莱昂纳尔·索雷尔」,来自索邦文学院的一个大学生,写出了这篇被广泛讨论的佳作……
“啪!”巴黎警察局的局长阿尔贝·吉戈将这一期《小巴黎人报》扔在桌上,用手指点了点上面《老卫兵》的标题和作者莱昂纳尔·索雷尔的名字。
他气呼呼地对桌子另一边满脸贼笑的男人说:“加里布埃尔先生,你的《喧哗报》怎么就不能刊登几篇像莱昂纳尔·索雷尔这样贫穷、正直,又有才华的年轻人的作品呢?
《颓废的都市》……我的天哪,你真的想上法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