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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真印,假印

  第280章 真印,假印 (第1/2页)
  
  端着印,两人面面相觑。
  
  预展第一天,单国强和吕呈龙就来过,四个展场都转了一遍。
  
  虽然现在想来没什么印象,但两人很怀疑:当时路过时,他俩是不是瞅过一两眼?
  
  如果是,当时这方印又是平放的,他俩很可能会看一下印文。
  
  更或是台签上并没有把印文写错,不是什么不知所云的“取云”,而是“丛云”,结果会怎么样?
  
  根本就轮不到林思成,早被他俩给截胡了。
  
  不信到故宫问问:乾隆皇帝大名鼎鼎的丛云阁,有几个专家不知道?
  
  何况两人在故宫干了几十年。
  
  但阴差阳错,鬼使神差:这方印不但和三枚极普通的印混在一起,还是倒扣着的。更绝的是,标签上还把印文给写错了?
  
  一看:取云,这什么玩意?自然而然,就错过了……
  
  一时间,两人就觉得既荒谬,又不可思议:这可是西冷印社,比故宫博物院的历史还要悠久。
  
  再看看名字当中的那个“印”字:以金石起家,传承上百年,名家辈出,这么专业的机构,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夸张:传出去,能把同行的大牙笑掉。
  
  怔愣了好一阵,单国强叹了口气:“小林,你怎么发现的?”
  
  林思成言简意赅:“巧、雅、薄、古!”
  
  单国强怔了一下,突然想起老师徐邦达说过的一段话:
  
  苏州工从何而来?
  
  明代江南文人治玉,以书画入篆,精巧写意。
  
  乾隆工从何而来?
  
  苏州工之巧,扬州工之雅,痕都期坦(北印度莫卧儿帝国)之薄,仿宋明金石之古,各取所长。
  
  再把这只朱雀章的玉刻风格总结一下:不就是巧、雅、薄、古?
  
  也就等于,林思成先是通过朱雀鸟的刻工,推测出这可能是内务府乾隆工,让工作人员拿出来看了一下。随后才发现,印文非取云,而是“丛云”。
  
  所以,他这漏捡的巧之又巧,却又顺理成章?
  
  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刚说的那四个字。要说这是林思成自己总结的心得,打死单国强也不信:他才几岁?
  
  关键的是,还和老师总结的那么像,几乎一字不差?
  
  单国强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小林,我记得,你应该没见过先生?”
  
  林思成摇摇头:“没见过!”
  
  “那是谁教你的?”
  
  林思成暗暗一叹:除了您,还能是谁教的?
  
  他拜的虽然是徐先生,但拜师时徐先生已九十九岁高龄,不敢多打扰,偶尔见了才会请教几句。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这位大师兄代师传艺,等于林思成这一身书画和金石的本事,全是单国强教的。
  
  包括那天在文研院,刚一看到单国强,林思成的手指就不受控制,颤了两下:这是挨的打太多,潜意识中早形成了条件反射,甚至带到了这辈子……
  
  暗暗感慨,林思成灵机一动:“师娘教的!”
  
  单国强猛的愣住,然后“呵”的一声:林思成,你扯什么淡?
  
  我就没提是哪位先生,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徐先生?
  
  还“师娘教的”?
  
  不是当师兄的小看人,单望舒别说教徒弟,她自个把这四个字琢磨明白没有?
  
  单国强再没有追问,若有深意的笑了笑,把印还了回去:“时间有点紧,等从西京回来的时候,你跟我回来一趟。我带你去,让老师帮你看看,然后咱俩再对比对比……”
  
  林思成点点头:“谢谢单主任!”
  
  单国强摆摆手:“顺手的事!”
  
  两人一问一答,并没有什么异常,旁边的王齐志却犯起了嘀咕:就这么一方印,还需要劳驾徐先生?他老人家都九十七了……
  
  转念间,林思成把印递给叶安宁,装进了盒子。
  
  卢真、卢梦,还有那位何老师靠后一点。
  
  稍有点远,看的不是很真切,但他们至少能看清,林思成拿出的那方印,就是卢真故意抬价的那一方。
  
  虽然单主任没说什么,没说这是什么印,有什么来历,亏了还是赚了。但是他们长眼睛,会看单主任的表情:惊讶、不解、狐疑,甚至还带着点儿难以置信。
  
  他们也有耳朵,单主任的“咦”的那一声,更是听的清清楚楚:丛云!
  
  两兄妹见识少,但何老师见识却不少,而且够专业。更知知道“丛云”的来历。
  
  再结合单主任和吕所长的表情,傻子也能猜到结果:这小孩花七万,拍了一方乾隆印章,还是在西冷印社的拍卖会上?
  
  不怪单主任那么惊讶,搁谁能想到:西冷印社的拍卖会,有人捡漏捡到了乾隆印章?
  
  信不信说出去,会被人呸一脸:你他妈说的是什么国际笑话?
  
  但问题是,事情活生生的就在他们的眼前发生了?
  
  顿然,卢真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懊恼。
  
  这方印,是四个人一块看的,对吧?
  
  当时他还怂恿了一下:兄弟,这可是无底价起拍,成交价高不到哪,肯定能捡漏,千万别错过……
  
  确实,林思成的确没错过。
  
  但为什么一块看的时候,自己就没仔细瞅一下?
  
  包括中场休息去后台,看汉印的时候,没让何老师帮着看一下?
  
  但凡瞅一眼,这印都落不到林思成手里。
  
  甚至于刚才上拍的时候,他还抬了一下价:林思成本来两万能到手,硬是被他抬到了七万。
  
  等于几百万的大漏,眼睁睁的从手里飞走了?
  
  而与之相比,最让他难受的,是叶安宁和林思成的身份。
  
  一个身世显赫,出身不凡,另一个少年成名,交游广阔。就因为他一时犯贱,损人不利己,把人给得罪的死死的?
  
  一时间,卢真又气又恼,又是后悔,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
  
  卢梦的眼睛扫来扫去,飘忽不定:景素心、秦若之、叶安宁,她手上的印,以及林思成。
  
  脑子里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如果不是先入为主,不是卢真三番两次的提醒她少和叶安宁来往,现在她和叶安宁的关系,是不是也会像和景素心、秦若之那样要好?
  
  如果昨天和今天,她念及同学情谊,再坚持一下,别让卢真捣乱,双方的过节是不是也不会这么深?
  
  甚至于,还能和林思成做朋友。关键时候,就能请他帮忙鉴定,更或是请他代为介绍更专业的人?
  
  但哪有什么如果?
  
  暗暗转念,卢梦咬住嘴唇:“安宁!”
  
  叶安宁笑了一下:“没事,你是你,你哥是你哥!”
  
  我担心就是我哥……
  
  卢梦脸一白,刚想说什么,叶安宁往前指了指:“等林思成忙完再说!”
  
  为什么要等林思成忙完?
  
  狐疑间,卢梦转过头:林思成拿出手机,打开一张图片。
  
  然后往前一递:“单主任,你再看看这个?”
  
  王齐志愣了一下,心里念叨:林思成可以,见缝插针,打蛇随棍上。
  
  怎么说,单国强也是成名多年的专家,和你爷爷一个岁数。你倒好,贼不客气,连个“请”字都不说?
  
  单国强却一点都不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这小孩特顺眼,也能感受到,林思成隐隐透出的那种亲切感。
  
  但两人明明才是第二次见?
  
  暗忖间,林思成把图片放到最大,单国强瞅了瞅,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是半方边章,说准确点:骑缝章。
  
  但这半方印单国强见过,吕呈龙也见过。
  
  可以这么说,故宫之中的文物,至少有两三千件,上面都盖有这半方章:卫士。
  
  全印:文物卫士,这是著名画家,金石家,鉴定家吴湖帆先生在上海文物鉴定收购委员会任职时,专门用来给官方调拔文物的印戳。
  
  说简单点:只要是从上海调拨至各省文物机构的文物,上面必然会有这方印的边章或骑缝章。
  
  反过来再说:如果外边的什么文物上也有这方章。那百分百:东西就是从官方机构流出来的。
  
  反正干了这么多年鉴定,单国强和吕呈龙都没在外面见过。
  
  诧异间,林思成又把图片缩小了一点,指着松鼠背上一小块不太明显的印迹:“这里还有一方:《镜塘心赏》!”
  
  单国强仔细瞅了瞅:“有没有故宫的印?”
  
  “没有!”
  
  那就好。
  
  只要不是从故宫里流出去的就行。
  
  两人心里一松,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预展第一天,他俩重点看的就是字画篆刻展厅,好像没见过这幅画?
  
  虚谷又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何况还是他最为擅长的松鼠,只要见了,就肯定有印象……
  
  “安宁姐问了一下,应该开拍前一天才送过来的!”林思成压低声音,“去年这幅流拍,也是在西冷!”
  
  两人恍然大悟:打冷枪?
  
  “你多少钱拍的?”
  
  林思成比划了一下:“八万!”
  
  单国强叹了口气:就凭这半枚骑缝章,这幅松鼠图少说也值七八十万。
  
  又仔细看了两眼,他也算是明白了:主拍方为什么会把这幅画偷偷塞进来?
  
  乍一看:纸不太对,墨也不太对,咋看咋假。
  
  其实哪个都对。所以,活该林思成捡漏……
  
  正感慨间,林思成扑棱着眼睛:“单主任,如果我拜访老先生,请他品鉴品鉴这幅画,合不合适?”
  
  请老师品鉴,哪用的着?
  
  咦,不对!
  
  其实包括刚才的那方印,也根本用不着老师品鉴。
  
  无非就是王齐志太能吹,林思成的能耐又太大,几位老先生太好奇,动不动就念叨,说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一见。
  
  单主任只是想着在老师面前讨个乖。
  
  但看来,林思成也想讨个乖?
  
  因为,吴湖帆先生是徐先生的恩师,虽然盖有这方印的文物在故宫里很多,宫外却一件都没有,老师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好,到时候带上!”单国强点点头,稍有些狐疑,“然后呢?”
  
  然后?
  
  肯定有然后,但不能告诉你。
  
  转着念头,林思成笑了笑:“我很仰慕他老人家,就想着拜会一下!”
  
  仅仅是拜会一下?
  
  单国强怀疑,这小子没说实话。
  
  正狐疑间,林思成拔拉了一下手机:“单主任,还有这个!”
  
  单国强瞅了瞅:郑板桥的七律诗?
  
  字没问题,落款、钤印也没问题。
  
  纸也没问题。
  
  乍一看好像挺旧,但这正是扬州帘纹纸的特点:保存的越久,纸色越显灰。
  
  再看,墨好像也有点新,但同样没问题:这是郑板桥的自创墨,从老烟囱壁上刮的烟炱制成,油性极高,不潮不褪,且老化的慢。
  
  但问题是,单国强同样对这幅画没印象。
  
  仔细一回忆,他突然想了起来:那天,他和吕呈龙到字画厅,碰到一伙记者在采访,说的就是郑板桥的作品。
  
  但那幅是画,而非字,再者东西他之前就见过,确实有问题,所以当时就没怎么留意。
  
  那这一幅又是哪来的?
  
  他一脸古怪:“也是临时送拍的?”
  
  “不是!”林思成摇了摇头,“不过和那幅兰竹图摆在一起!”
  
  单国强愣住:兰竹图,不就是记者采访的那幅?
  
  也就等于,他和老吕逛的时候,这幅画恰好被挡住了,所以两人没看到。
  
  一时间,单国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六十年代从央美毕业,之后又拜顶能耐的名家为师,又在故宫研究了半辈子的书画金石,这一身本事,难道是吹出来的?
  
  但凡让他瞄一眼,这幅字怎么可能落到林思成手里?
  
  所以,抛开什么眼力、经验、能力,就说这小子的运气……
  
  下意识的,单国强和吕呈龙对视了一眼:故宫那地方有点儿邪乎,所以,他们还真就信这个……
  
  正对着眼神,林思成把照片放大:“单主任,你再看看这个,要不要这幅字也一块带上?”
  
  这又是什么?
  
  咦,又是一方钢印?
  
  仔细一瞅,单国强的眼皮止不住的一跳:花窗章。
  
  给其他鉴定师,就会觉得莫明其妙:这什么玩意?
  
  比如吕呈龙。
  
  唯有徐邦达的学生,只需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章,更知道来历,以及含义。
  
  上世纪五零年,吴湖帆先生在上海文物鉴定收购委员会任职时,同时兼任苏州文物鉴定保管委员会顾问。
  
  因为他无法分身,苏州那边只能定期把文物送到上海,或是定期请他到苏州鉴定。
  
  吴先生当时刻了两方花窗钢印,一方窗中无花,代表上品,一方窗中有花押,代表次一品。每次鉴定完之后,他就会把钢印盖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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