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固宠争妍总未谙 (第2/2页)
歪在床上胡乱思忖了半晌,紫鹃咬牙拿定心思:如今不比荣国府,再不拉下脸儿来,只怕到时候什么都迟了!
待临近午时,紫鹃忙拾掇齐整了,又往正房里去伺候黛玉。
因宝钗尚未过门儿,如今厨房并未分开,依着黛玉与迎春商议的,两院儿都从厨房取用吃食,月底点算用度一并结账。
紫鹃得了差事,便往中路院去提食盒。
也是赶巧,这会子绣橘也在,见来的是紫鹃,绣橘便笑道:“怎么换了你?平日不都是雪雁来提食盒吗?”
紫鹃面上堆笑,因心下吃味,便道:“雪雁走了运道,说不得往后都不用劳苦了呢。”
绣橘反应慢,追问道:“这是什么运道?”
紫鹃笑而不语,便有厨房里的婆子灵醒,笑道:“诶唷唷,雪雁姑娘定是开了脸儿吧?真真儿是好运道,说不得过些时日就要抬作姨娘了。”
绣橘略略错愕之际,紫鹃取过食盒便回了西路院。待绣橘接了食盒,心下自是好一番吃味。
如今宝姑娘还没过门,家中就已僧多肉少了。绣橘自忖算不得掐尖的,不过与苗儿、条儿相差仿佛。论姿容,莫说红玉、晴雯,便是雪雁、紫鹃、鸳鸯也胜过她一筹。
这两日二姑娘念叨过,说等宝姑娘过了门儿,正好一月分作三旬,每房一月得一旬。如此一算,正房能得五天,余下五天方才分给她们。
才五天啊,这还要看老爷心绪。若老爷被哪个狐媚子勾去了魂儿,只怕连五天都没有了!
绣橘本就心下急切,巴望着二姑娘迎春今早诞下麟儿,如此她们这些侍妾才好顺理成章的开枝散叶——不生儿育女,便是挂着侍妾的名头,也不过是奴才。
如今听闻才几日光景,那雪雁就开了脸儿,她心下自然愈发急切。提着食盒蹙眉回转正房里,撂下食盒来不禁幽幽一叹。
迎春纳罕扫量一眼,见其蹙眉苦着脸儿,便笑道:“这是哪里碰到难事儿了?”
红玉是个伶俐的,相处日久,二姑娘对其愈发信重,这会子往后头去寻吴俊家的打理庶务去了。内中只苗儿、条儿两个。
绣橘忍不住发了性儿道:“太太,才得了信儿,西路院的雪雁开了脸儿了。”
二姑娘不以为然道:“林妹妹还小,可不就要旁人代为侍奉?”
道理没错儿,绣橘也说不出旁的了,因是只能上眼药道:“太太啊,西路院太太年纪小,平素也不大管下头的丫头。我看西路院那几个都生出心思了,往后还不知怎么乱呢。”
迎春面上笑容褪去,肃容叱道:“往后再胡乱嚼舌,自个儿出去领了板子去。”
绣橘有些傻眼,忙道:“太太,我也是为了太太着想。”
迎春冷笑道:“什么时候以己度人便是为我着想了?”
绣橘面红耳赤,不知如何辩驳,只好垂头认错儿。苗儿、条儿两个大气儿也不敢出,四目相对,只道莫看太太平日里和善,这发起性儿来真真唬人!
后花园书斋里。
拥香衾欢心、欢娱入佳境。
而今云消雨歇,一个落得四肢摊落,首侧横枕;一个则面颜色变,髻发散乱。
五儿到底单弱,这会子歪在榻上早就不中用了。晴雯披了中衣,伺候着陈斯远擦洗过,这才偏腿坐在陈斯远怀中,搂着其脖颈道:“雪雁开了脸儿了?”
陈斯远笑道:“你如何得知的?”
晴雯道:“夜里听了一耳,早起又不见人影,料想定被老爷收了房了。”
陈斯远抬手捏了捏琼鼻,笑道:“小机灵鬼,就知瞒不过你。”
晴雯晃着一对儿菱脚得意哼哼两声儿,这才笑道:“这不开张还好,就怕开了张,往后就有的是热闹了。”
“什么热闹?”
“老爷忘了曾与我说过的故事了?一个和尚拎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雪雁心思最少,余下两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斯远哈哈笑道:“那是她们不知老爷我的本事。”
晴雯一噎,想想也是。方才只她与五儿两个,那五儿又是个不中用的,累得她这会子浑身绵软,走路都似踩在云端。自家老爷这身子骨,真真儿是愈发健硕了,恐怕天下少有女子单个儿能承受得住。
主仆两个逗趣半晌,待五儿醒来,一并拾掇齐整了,晴雯便先行往前头去了。
五儿几番欲言又止,到底凑到陈斯远跟前。
陈斯远撂下书卷问道:“可是有话要说?”
五儿抿嘴点点头,道:“老爷,往后我不若留在书斋里,不去东路院了吧。”
陈斯远本待追问,转念一想,五儿性子有些骄矜,又是个单弱的。来日东路院里宝姐姐还好说,莺儿可不是个省心的。五儿若去了,说不得便要与莺儿怄气。
因是陈斯远便点头道:“也好,那你便留在书斋里。”
五儿顿时展颜长出了口气。陈斯远笑道:“就这般高兴?”
五儿笑回:“我与宝姑娘、莺儿都不大熟,也不知如何答对,想想就心慌。与其如此,莫不如留在书斋,给老爷做个贴身丫鬟呢。”
陈斯远大笑不已。恰此时晴雯去而复返,入内道:“两位太太一并往后花园来了。”
陈斯远闻言,忙起身去迎,遥遥便见黛玉、迎春果然并肩而行,一旁又有邢岫烟、红玉等作陪。陈斯远凑上前去,谁知黛玉竟道:“夫君只管去读书,我与二姐姐说些体己话儿。”
讨了个没趣,陈斯远只得讪讪回了书斋里。
不提陈斯远,却说黛玉、迎春与邢岫烟游逛一遭,黛玉不禁心绪极佳。待停在听月楼上,展颜往东瞧见那一片海子,黛玉便笑道:“此园虽小却也精致,定是‘春则杏花疏雨,杨柳轻风;夏则竹荫漏日,桐影扶云;秋则霜红雾紫,点缀成林;冬则积雪初晴,疏林开爽。’”
迎春笑着赞道:“瞧瞧,还须得是林妹妹这般才情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若换了我,只怕便要寻故人诗句胡乱堆砌了。”
黛玉嗔笑道:“二姐姐再打趣我,我可就回去了?”
“不忙不忙,”迎春道:“只可惜我如今不便走动,若不然,便邀了妹妹泛舟海子之上,如今秋高气爽,料想定妙趣横生。”
一席话说的黛玉心生希冀。迎春又恍然一拍额头,道:“是了,改日让夫君带着妹妹自去便是,我又何必去添乱?”
两房太太游逛了好半晌方才散去。黛玉回房略略小憩,陈斯远便追了过来。
入内便道:“如今天光正好,不若明日为父带妹妹往海子上游逛游逛?”
黛玉惊奇道:“你方才去见过二姐姐了?”
陈斯远摇头。
黛玉蹙眉问道:“那是如何得知的?”
陈斯远神神叨叨道:“自是掐指点算……诶?怎地还丢枕头?我是瞧着妹妹在楼上一直盯着海子瞧,想着妹妹大抵是想泛舟了,这才有此一说。”
黛玉心下熨帖,笑着嗔怪道:“你这点心思,只怕尽数都用在琢磨女儿家心思上了。”
话是这般说,可哪个女子不喜夫君是个有情趣的?
当即定下明日泛舟后海,陈斯远忙打发小厮庆愈去雇请画舫。
至这日夜里,眼见陈斯远又过来缠磨,黛玉生怕自个儿守不住,于是奋力挣脱开来,道:“你若憋闷得紧,只管扯了紫鹃往耳房去。”
次间的紫鹃听得心下怦然。
谁料陈斯远却服了软,嘀嘀咕咕一番,拥着黛玉酣睡而去。
紫鹃辗转反侧一夜,早起不禁眼里泛起红丝,待看向陈斯远时,不免眸中带了些许幽怨。
这日天光依旧情郎,陈斯远雇请了画舫,巳时领着黛玉等去海子上泛舟,游玩一日,至临近晚饭时方归。
这日用过晚饭,黛玉便与陈斯远道:“我才过门儿,却也不好霸占着你冷落了二姐姐,不若你今儿个去中路院吧。”
陈斯远含混两句,到底应下。只是这货却不急着走,入夜时缠磨了黛玉一会子,眼见林妹妹又要着恼,这才赶忙离了正房。
今儿个守夜的又轮到雪雁,见陈斯远果然走了,心下不免有些失落。却不知陈斯远出了正房,也不急着往中路院去,反倒往东耳房摸来。
紫鹃正闷坐耳房之中,胡乱打着络子,心下胡思乱想。谁知忽而听得门扉拍响,紫鹃醒过神来,忙问了句‘哪个’。
外间不见动静,她便纳罕着过来开门。谁知门扉打开,便见陈斯远立在门前。
“老……老爷?”紫鹃心思电转,霎时间又惊又喜。
陈斯远笑问:“忙什么呢?”
“胡乱打了会络子……老爷快请。”
紫鹃紧忙将陈斯远迎进内中,又将炕头的络子归拢了,赶忙又给陈斯远沏了一盏茶来。
她正局促不安,旋即便被扯了柔荑,陈斯远扯着其落座身旁,温声道:“你也坐,这些日子一直也不曾与你说些话儿。”
“嗯。”紫鹃心下已猜到了什么,因是红着脸儿,垂了螓首,一手任凭陈斯远扯着,另一只手愈发局促不安地绞起了衣襟。
陈斯远正待方才问过几句,谁知此时门扉又响,便听外间鸳鸯道:“妹妹可歇下了?我这个卍字络子怎么也打不对,妹妹可否帮我瞧瞧?”
再看紫鹃,一张粉脸儿瞬间煞白,心下只怕恨死了来搅扰好事儿的鸳鸯。
陈斯远却不禁一乐,心道这倒正好,免得他往后头去寻鸳鸯了。这几个丫鬟还想争宠,有什么可争的?以他陈大官人的能为,莫说是这几个,便是再饶上个藕官也不在话下。
因是吩咐一声儿:“去开门吧。”
紫鹃应下,别扭着起身去开了门。那鸳鸯习惯了,开了门便闯了进来,一眼扫量见陈斯远,面上一怔,忙道:“老爷也在?哟,我倒是来的不巧了。”
谁知陈斯远已然起身,上前一手扯了一个,低声道:“谁说的?我却以为姐姐来的正巧。”
鸳鸯惊愕不已,待明白其意,顿时与紫鹃一般俏脸儿腾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