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斗法 (第2/2页)
否则入手一把骨头,床笫间生怕压坏了,又哪里会尽兴?
那中用的也有三宜:宜肥不宜瘦;宜大不宜小;宜强健不宜娇怯。一要温柔似褥;二要身体相当;三要盛载得起。
所以素日里陈斯远须得香菱、五儿,或是二姐儿、三姐儿联手方才会适性,反倒与薛姨妈、邢夫人、司棋等,便是单个儿也能尽兴。
陈斯远本道宝姐姐方才是那等既中看又中用的,谁知李纨竟也如此!那会子情动之时,更是欺身翻涌,内中滋味,真个儿是又温又软,不足以外人道也。
过得半晌,陈斯远收摄心思,静候凤姐儿来寻。
谁知凤姐儿还不曾来,倒是宝姐姐先来了。
陈斯远听得院儿中传话儿,紧忙起身来迎,到得堂中便见宝姐姐挪动莲步进了门儿。
略略扫量一眼,陈斯远不禁心下暗忖,却不知宝姐姐来日床笫间是个什么情形。
谁知宝姐姐见其目光淫邪,顿时嗔怪起来,道:“只看你那双眼,便知心下没想什么好念头。”
陈斯远愕然,紧忙叫屈道:“好些时日没见过妹妹,仔细端详一眼也算没安好心?”
宝姐姐轻哼一声儿没言语。
待二人落座,宝姐姐想起尤老娘既去,说不得尤二姐、尤三姐便要守制……心下顿时了然,笃定陈斯远定是憋闷坏了,这才那般瞧着自个儿。
若是换了旁的,只怕心下还会别扭。偏宝姐姐不这般想。她身形微丰润,是以此前才会被宝玉打趣叫杨妃,为了身形纤细些,宝姐姐强忍着馋虫,每餐只吃小半碗饭,奈何这身子就不见单弱。
待与陈斯远相处起来,宝姐姐原本还怕陈斯远心生厌嫌,谁知陈斯远竟对其爱不释手……想起此一节,宝姐姐心下畅快之余,只觉二人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又想着,他这些时日憋闷得狠了……不若与他些甜头?
陈斯远不知其心下所想,赶忙正念正神,说起尤老娘丧事来。
宝姐姐听罢唏嘘一声儿,问道:“那孩儿——”
“还能如何?三姐儿养着吧,就说是抱养的,好歹能承袭尤家家业。”
宝姐姐便道:“也只能如此了。待得空我走一趟,总要劝劝三姐儿,这人还要往前头看。”
顿了顿,宝姐姐忽而压低声音道:“你可知,姨妈与凤丫头斗起来了?”
陈斯远讶然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便是这几日!”宝姐姐如今超然物外,既不亲近王夫人,也依旧瞧不上凤姐儿。当下便将二人的龃龉说将出来。
待说罢,宝姐姐禁不住笑道:“姨妈这几日还一直寻妈妈讨主意呢,你说要不要——”
陈斯远思量着摇摇头,道:“太太得了大势,那账房、库房都拢在手中,若不是老太太撑腰,二嫂子只怕早就认输了。回头儿与姨太太说说,此事隔岸观火便是了,她们二人斗得旗鼓相当才好呢。”
宝姐姐笑着颔首,又道:“还有一事,大老爷好似要往大名府施粥去。”
陈斯远略略琢磨,便道:“杀穷鬼?”
什么施粥,不过是过得好听。赶上灾年,这大户人家一边厢放粥博好名声,一边厢高价倒卖粮食,又趁机低价买入灾荒地的田土,隔年一出手,若是操作得当,莫说是一倍利,有那手眼通天的空手套白狼便能赚得金山银海。
宝姐姐掩口笑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你也不好这般直白。”
陈斯远笑着道:“此间又没外人,遮掩了给谁听去?”
宝姐姐笑过,又压低声音道:“今儿个姨妈与老太太提起,老太太思量着,到底点了头。”
陈斯远又追问一番,宝姐姐言说了一番,陈斯远这才得知,敢情早些年贾家是不屑于杀穷鬼的,老太太吃斋念佛、宽厚待人,自是不肯对小民百姓敲骨吸髓。
便是大老爷想要折腾,也是挪用东跨院的钱粮自个儿折腾,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
此番贾母点了头,只怕是因着那工部营生停了,如今连贾政都调离了工部,贾家入不敷出,这才开始重操旧业?
陈斯远思量着说道:“大名府远隔几百里,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大老爷此番是不是有些犯险?”
宝姐姐便道:“你若是不放心,不若随大老爷走一趟就是了。一路出谋划策,若是立了功,说不得大老爷一高兴还有重赏呢!”
这话不对味儿啊,什么重赏,宝姐姐这分明是在说二姐姐迎春。
陈斯远讪笑道:“我只亲着姨妈,此前出手帮衬,也是瞧在姨妈的情面上。”
宝姐姐哼哼一声儿,笑而不语。
恰此时外头芸香回道:“大爷,二奶奶来了。”
宝姐姐一怔,陈斯远赶忙道:“方才就打发平儿来了一遭,我思量着定是为了那工坊之事。”
宝姐姐道:“早知如此,我合该晚来一会子。罢了,既然她来了,那我也该走了……不然我不自在,她也不自在。”
当下起身而出,陈斯远赶忙起身去送。
到得院儿中,凤姐儿果然领了平儿来寻。瞥见宝钗,凤姐儿自是热络说了几句,宝钗推说还要去瞧薛姨妈,这才与其别过。
陈斯远引着凤姐儿进得内中,落座后自有五儿奉上茶水。那凤姐儿是个爽利性儿,当下就道:“远兄弟,我什么来意你也知道……”
陈斯远颔首道:“若不是有事耽搁,那工坊早就开办了。二嫂子请看——”说话间陈斯远自袖笼里抽出一封纸笺递过去。
凤姐儿接过来,便见其上罗列了各色器具,又详细标注了尺寸。
陈斯远道:“我这几日得空便琢磨,今儿个一回来便将器物都画了出来,许是还有短的,等那工坊开办起来再行填补。是了,却不知二嫂子是要雇请人手,还是用身边人?”
凤姐儿道:“我才几个陪房?自是要雇请人的。”当下收下纸笺,凤姐儿思量道:“明儿个我打发来旺去置办,这人手是不是也要先雇请了?”
“宁可人等器物,不可反过来。”
“有理,那便依着远兄弟之意。”顿了顿,凤姐儿又道:“远兄弟与我都是爽利性子,我看莫不如今日便将文契定下来?”
“也好。”
陈斯远应下,当即寻了笔墨一式两份写了文契。
那凤姐儿得了文契也不多留,饮过一盏茶便领了平儿告辞而去。
陈斯远送别凤姐儿,戳在院儿门前挠头不已……这工坊都要开办了,自个儿还不曾寻林妹妹去说呢。抬眼瞧了瞧天色,眼见已然日暮,陈斯远便拿定心思,待明儿个早间再去寻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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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转过天来,贾赦、贾政、贾珍等齐聚荣庆堂。那贾政素来方正,情知所谓的赈灾义举内里是什么情形,当下便噤口不言,由着贾赦、贾珍二人吐沫翻飞。
贾母昨儿个便应下了,又岂有反悔之理?只是生怕贾赦逼得民怨沸腾,这才千叮咛、万嘱咐。
贾赦心下不耐,当面却唯唯应下。转头儿得了库房钱粮,点齐四个管事儿、二十几个仆役,当天便浩浩荡荡直奔大名府而去。
也是这日,贾琏轻车简从,领着几个小厮打马直奔平安州去办差。
陈斯远一早儿送了两回,直到下晌时方才得空。又打发了芸香去扫听一番,听闻黛玉这会子回了潇湘馆,陈斯远这才施施然往潇湘馆而来。
一径过得翠烟桥,便到了潇湘馆近前。
因提防宝玉,这会子王嬷嬷便守在门前,遥遥瞥见陈斯远到得近前,王嬷嬷顿时笑着嗔道:“哥儿来寻我们姑娘的?”
陈斯远拱手笑着应下。
王嬷嬷便嗔怪道:“哥儿与姑娘早定了姻缘,却也不妨碍旁的。哥儿若是得空,不若多来几回,也免得来日再生分了。”
陈斯远心忖,这隔三差五来也就是了,若来得勤了……莫看宝姐姐嘴上大度,实则心下针鼻儿也似,说不得便要打翻了醋坛子。
说话间又有雪雁来迎,眼见来的是陈斯远,顿时欢喜着传话儿道:“姑娘,远大爷来瞧你了。”
又有窗口鹦鹉学舌道:“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
雪雁引着陈斯远到得房前,又道:“哥儿稍待。”
陈斯远颔首应下,四下观量,便见此间翠竹环绕,溪流穿行,果然是个清幽的所在。
少一时,内中紫鹃应了一声儿,雪雁这才引着陈斯远进得内中。
陈斯远入内搭眼便见黛玉俏生生立在身前,一袭水绿纱质褙子,内衬淡蓝抹胸,下着白纱裙。面上不施粉黛,一双似泣非泣的眸子正纳罕着瞧向自个儿。
二人厮见过,黛玉便笑道:“真真儿是稀客,紫鹃,快将我头晌沏好的女儿茶倒一盏来。”
陈斯远撩开衣袍落座,笑着说道:“这几日实在不能分身……妹妹一向可好?”
黛玉颔首道:“我自是好的……”
不待其说完,一旁雪雁便接茬道:“多亏了远大爷那虫草,如今姑娘身子康健了许多,前一回夜里凉着了,转天犯了咳,本道又要延医问药,谁知一碗姜汤吃用过,隔天便无恙了。”
陈斯远笑着看向黛玉,黛玉略略赧然,却也郑重道:“多谢远大哥了。”
陈斯远心下暗忖,黛玉身子单弱是缘由,多思多虑只怕更要紧。因着自个儿到得此间,早早与其定下姻缘,黛玉得了虫草调养不说,每日家也少了思虑,身子骨自是康健了起来。
他便说道:“妹妹既大好了,我看每日里也不必闷坐房中,多出去走动走动,说不得往后便愈发康健了呢。”
黛玉含笑应下,这才问道:“你可是稀客,今儿个总不会无缘无故来瞧我的吧?”
陈斯远心生戏谑,不禁正色道:“就知瞒不过妹妹……我却有一事相求,想用一物换了妹妹手边的古籍。”
一旁的雪雁说道:“哥……远大爷这般说就外道了,想要瞧什么古籍,只管问我们姑娘讨就是了,姑娘还能不给不成?”
黛玉见陈斯远说的郑重,此番倒是不曾出言驳斥,反倒说:“想来那古籍对你极为紧要?既如此,你只管先取用了便是。”
“好。”陈斯远应下,起身便到了东梢间书房里。搭眼一瞥,一眼相中了一侧,抽出来一瞧,却是宋代的嘉泰普灯录。
待扭身回来,陈斯远又道:“不好平白占了妹妹便宜,便以此物相抵可好?”
说话间便从袖笼里寻出一封文契撂在桌案上,又推在了黛玉面前。
黛玉方才抄起,陈斯远便道:“如此,我还有要紧事,就不多留了,妹妹留步。”
黛玉只得先行放下文契,起身将陈斯远送出院儿,这才纳罕着折返回来。
待重新到得内中,紫鹃催促道:“姑娘快瞧瞧,远大爷到底留了何物?”
黛玉闷声颔首,将那文契铺展开来,仔细扫量过,顿时心下愕然。
雪雁在一旁翘脚观量,扫量过后惊呼道:“是胶乳工坊的文契?这,远大爷这是……”
紫鹃顿时心下明了,便是雪雁也想了个分明。
什么有求于自家姑娘,那远大爷分明是寻了个由头,硬生生将这工坊送与了自家姑娘。
两个丫鬟都明白了,聪慧如黛玉又怎会不知?一时间心下先是一酸,旋即又有暖流涌动,黛玉瞧着那文契不禁挪不开眼。
雪雁见黛玉蹙眉咬了下唇,赶忙劝说道:“姑娘……总是远大爷一番心意,姑娘就收下吧。”
黛玉将文契迭放好,叹了口气道:“原本是来与我送好处,偏要扮作自个儿为难……他若好好说,我岂能不收?”
话音落下,便见雪雁郑重点头:“这可不好说,姑娘小性儿上来……额……”
黛玉白了其一眼,强忍着心下畅快,随手将文契丢给紫鹃道:“那古籍也不能白送他,既如此,那便收下吧。”
恰此时,那廊下鹦鹉忽而叫嚷道:“大骗子!大骗子!”
主仆三人俱都一怔,紫鹃强忍着笑意,黛玉却噗嗤一声笑将起来,雪雁便蹙眉说道:“那鹦鹉都让姑娘给教坏了,来日让远大爷听了去可怎生是好?”
黛玉咯咯咯笑道:“听去便听去,便是当着面我也敢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