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内鬼 (第2/2页)
教区之内的修士,跟他从前一样,笃信真形大帝。大多数时候,一个人要是有什么“笃信”,头脑就要比原本的更简单迟钝些,因此娄何觉得屠南这人的心思很好猜,稍假手段,就能讨得他的欢心。
这些日子的事情证明他所想的都是对的——屠南说要做什么,他大多数时候不多问,只照做。只在偶尔几回,在他觉得过于残暴的时候,才会像今天这样,试着找着别的由头问一问。
只不过从前,任何由头都改不了屠南的心意,于是娄何就在他不悦的时候说,“我没想到这一层,的确是征讨的想法更高明些”。
一来二去,竟然叫屠南觉得他苗义这人“头脑够用”、“只缺历练”、“是可造之材”。
但今夜叫自己上山,娄何觉得这事有些怪——为什么在这个当口全对自己说了,而之前却守口如瓶?
他这么稍稍一愣的功夫,屠南就转脸看他,笑着说:“你好奇我怎么在这时候对你说这些?”
“征讨在这时候说,一定自有深意。”
屠南点点头:“倒也谈不上什么深意,我跟你讲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苗义,你觉得咱们真形教之内,是人人都虔心供奉着大帝吗?”
娄何叫自己愣了愣:“这是自然了。要不然岂不是必遭天谴了。”
“呵呵,大帝即气运化身,苍生皆为蝼蚁,蝼蚁是怎么样的心思,只要没有惊动天听,可也谈不上什么天谴。譬如咱们这回,大着胆子说,算是计算了大帝真灵一回,你就不怕天谴吗?”
“这……属下是觉得,只要虔诚供奉,大帝不会计较用的是什么手段。如征讨所说的,这是为了攻下大劫山、一统三十六宗,大帝是气运化身,不会计较蝼蚁怎么做。”
屠南饶有兴趣地看他一会儿,一笑:“是啊。蝼蚁的小心思,没什么所谓。但这说的是我们这些真心做事的,而教内还有一些,则真是叛逆。你之前是去了棺城的,你知道棺城里曾经有一个人吗?娄何?”
娄何的头顶一麻、心中一跳,在听到自己这名字的一瞬间,险些就变了脸色!
可这些日子,他无论在心里想什么,起头的都是“你苗义”这三个字,所以听见自己名字的这一刹那,还稍稍愣了一下。
就因为这一下,他没立即说出话来。
图南便转过脸去,又看向窗外:“你该是听说过的,也应该还见过。在棺城的时候,你应该还将他选在了你身边。”
“但你或许不知道,这个娄何,从前是叛出了本教,做了剑侠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娄何终于能叫震惊完完全全地从自己脸上露出来了:“征讨——”
“你不知情,这也不怪你,教内也不知情。”屠南叹了口气,“这该是有些年头的事情了,这个娄何去往棺城历练,跟棺城的山主吴蒙起了冲突,于是叛教了。吴蒙该死,竟然没报此事,谎称娄何离开棺城,又到教区之内的别处去了。”
娄何低声说:“征讨,有这种事……我是真不知情。吴蒙他又是因为什么瞒下不报的?”
“哼,因为叛出教去的还不止娄何一个,还有吴蒙的儿子。走了一个娄何倒是好说——是去他那里历练的。但他一个山主,连自己的儿子都叛教了,就不是还能不能做下去的事了,而是要回到总坛思过的事了。”
“教内,像娄何一样的人不会只有两个,尤其咱们这回。出教区是个苦差事,你来我这里之前是德阳镇守,也算是领职责的。但那些炼神的弟子,是出来过杀劫的,谁会想要来?即便是这是大帝气运所往,也有个谁先往谁后往的问题,你说,这些人里,我身边的这些人里,会不会再有一两个娄何?哼,说不好,我身边现在就有呢。”
娄何沉默片刻:“征讨……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天下间岂有不透风的墙?那娄何叛出教区之后也没有更名改姓,他该是觉得教区内外极有分别、消息并不通畅,又觉得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又或者,是因为什么想要报仇、因此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道理。也算他想着了,过去的几十年都无事——但偏偏天心派里有个人,在他做剑侠的时候是见过他的。”
“他之前不是跟你去了玉轮山吗?那人在癸阴真君的真灵降世那晚就看见他了,之后那人离了山,又落在了本教手里,原本也是不知道那个剑侠娄何曾经还是本教弟子的。是昨天的时候周谦来见我,说那人被编在他手底下做刑徒,同编的还有两个棺城的府兵,听他们说起棺城的事,才想明白过来,因此向周谦禀报了。”
“你之前说在玉轮山上的时候这个娄何曾给你出谋划策,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他,玉轮山的事情或许不至于到当时那个地步——苗义,你当时就一点都没有觉察他哪里不对劲吗?”
他问的是苗义,还是娄何!?
娄何把脸抬了起来,去看屠南。这人平常说话的时候也喜欢笑,微笑、冷笑、志得意满地笑,可现在,娄何觉得他脸上的些微笑容像是在嘲讽!
他沉默着,不知道要不要去求外邪——要是叫他帮自己立即夺了这屠南的舍,这回他会要什么!?
但在他开口之前,屠南把脸转过去了,淡淡地说:“所以这回上山,就算是罚你了吧。毕竟在玉轮山上的时候你能从李无相的手里活下来,这回再有万一,也许还能保住一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