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筹算应局秦王谋 (第1/2页)
仲夏时节,交城城头。
城垛上,历经战火与风雨的条石被尘土掩成灰黄,却掩不住其间的石痕箭创。
有的是前朝留下的痕迹,有的是自大业十年,天下大乱后,河东群起的义军攻城时留下的,——其间就有刘武周部去年攻此城,和前年魏刀儿、甄翟儿部攻此城时所留。
值守的唐军士卒们肃立在垛口后,汗水浸湿的征袍紧贴着他们的脊背,然因李世民的到来,却人人精神昂扬,於一面面招展的各色唐旗下,持矛跨刀,警惕地扫视着城外远方的地平线。
李世民立於城楼之上,未着铠甲,裹黑幞头,穿着件圆领单袍,袍子的下摆被风轻轻拂动。
他双手按在垛墙上,目光越过城外的原野、山峦,越过在此处望不到的太原等城,投向更南方那片去年就被汉军所据的天地。他英俊的面庞上,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他的确是在沉思。
“守,还是攻?”这就是他现正思考的问题。
昨天善阳方向的探报,如他所料,尉迟敬德、高满政所率的定杨主力被汉军歼灭以后,善阳已无可再守,果然於日前被汉军攻陷了。善阳一下,虽然楼烦、定襄两郡,汉军尚未得之,但汉军对太原南北夹击的势头已就此形成。则面对当前新局,唐军,或者说他怎么应对为宜?
在不放弃太原的前提下,不外乎两个选择,要么守,要么攻。
汉军挟新定代北之威,兵锋正盛,锐不可当,就好比是薛举、薛仁杲父子最强盛之时,则当此际,仍采用对付薛仁杲时的老办法,暂避其锐,选择固守,依托城池、营垒消耗其力,待其师老兵疲,再图反击,稍有得利,即穷追猛打,以求全胜,较之於攻,当然是更稳妥之策。
可是,粮秣!
眼下情形,又与坚壁不战,待薛仁杲兵疲不同,以此策对付薛仁杲时,唐军粮秣无忧,通过渭水等水运,可以源源不断地从长安运至;然而方下,在刘武周部已覆灭之后,现在河东的唐军其部可谓孤军出悬,却是粮草转输艰难,上千里粮道,多赖人力,并且全军数万人的粮秣转输,还是只靠定胡一渡,这就更加剧了粮秣方面的困难和危险。这点不得不虑。
而若因虑粮秣方面的隐患,选择主动出击,汉军兵锋虽正锐,唐军也不差,才消灭了薛仁杲、李轨两个关中的割据,士气也很高,亦足堪一战,倒也不是不可。却又有一虑。便是兵力。
唐军总的兵力,相比汉军处於劣势,如主动出击,就只能先选汉军一或两部进攻,以求歼之,逐渐在兵力上持平,乃至占优后,才能进行最终的决战。然若如此,又引出一虑,就是战机。
战机何寻?欲待先歼汉军一部的话,先歼何部?
目前来看,临汾等郡的李善道等部,明显没办法先歼之,便只有从北边的高曦、宋金刚、王须达、魏刀儿、萧裕等部中选择一部。若能趁彼等各部分兵驻守雁门、善阳之际,围城打援;抑或在其趁“南北夹击太原”之势,分兵南下来打太原北之交城等三县时,凭借太原阻滞李善道主力北上,自则集中兵力於野战中设计歼之,或许能是个“先歼其一部到两部”的战机。
可是,李善道知兵善战,高曦、宋金刚等则皆沙场宿将,岂会轻易露出破绽?他们又会肯给自己这个战机?李世民正沉吟间,看见城下数骑绝尘而来。
吊桥放下,城门打开,放了这几骑进城。
很快,这几骑上到城楼,觐见李世民。是李世民在来交城时,派往雁门的斥候。
先禀政务:“禀殿下,汉军在雁门大力安抚百姓,开仓放粮,严明军纪,秋毫无犯。县内的突厥及诸胡,汉军任其北归,不加阻拦,但若有趁乱劫掠百姓者,立斩不赦。小人等亲眼所见,雁门城头悬挂着三四十颗突厥人的首级。雁门百姓苦突厥久矣,见此情形,无不称快。”
再禀军情:“雁门县所驻汉军约两三千,多步卒,系魏刀儿部曲。高曦、宋金刚等部主力,据悉仍在善阳,正分兵招降马邑余县。及已确认刘武周未死,也未得北走突厥,为汉军生擒。”
昨日关於善阳的军报,虽报了善阳陷落,但没探明刘武周的下落,不知是死了,还是北走突厥了,还是被俘了。如今确切消息传来,刘武周大小也算个枭雄,却转眼已成汉军的阶下囚。
李世民听完禀报,心中暗凛。
他此前就知汉军军纪森严,凡克城池,少有扰民,更基本上没有烧杀掳掠的现象,眼下汉军在雁门诸项安抚士民这块儿的政策,更证明了他此前所知不虚。
其收民心之手段,既显宽仁,又立威严,这诚然是比汉军能战更对唐军具威胁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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