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野狗的尊严 (第2/2页)
砰!
一声闷响。
挡在前面的两个小喽啰直接被撞飞了出去,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昏死过去。而哑巴并没有停下,他借着这股冲劲,直接撞在了还没缓过劲来的刀疤刘身上。
骨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刀疤刘整个人像是个破麻袋一样飞出了三丈远,重重地砸进了火堆里,溅起无数火星。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刀疤刘在火堆里翻滚着,身上那件满是油污的破棉袄瞬间被点燃,把他变成了一个火人。
周围的死囚们吓傻了。
他们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阴的。
上来就撒石灰,接着就下死手,这一套连招行云流水,哪里像个读书人,简直比最脏的流氓还流氓。
“瞎子,刀给我。”
江鼎站在混乱的人群中央,神色平静地伸出手。
瞎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断刀递了过去。
江鼎握着刀,一步步走到那个还在地上哀嚎打滚的刀疤刘面前。此时的刀疤刘已经被同伙拖出了火堆,但半张脸都烧烂了,还在痛苦地抽搐。
“大哥!饶命!饶命啊!”刀疤刘的一个手下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江鼎没理他。
他只是低头看着刀疤刘,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也没有一丝愤怒,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猪。
“在这个地方,想让人怕你,光靠拳头是不够的。”
江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教导身后的瞎子和哑巴。
“你得让他们知道,惹了你,代价是他们付不起的。”
话音落下,手起刀落。
噗嗤。
一颗满是燎泡的光头滚落在一旁,断颈处的鲜血喷了江鼎一身。
全场死寂。
只有干柴在火堆里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几百个亡命徒,此刻竟然被一个瘦弱的书生震慑得不敢喘气。他们看着那个满身是血、手里提着滴血断刀的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江鼎把刀在刀疤刘的尸体上擦了擦,然后转过身,指了指火堆旁边最暖和的那块空地。
“这地方,我要了。谁有意见?”
没人说话。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那十几个刀疤刘的手下,此刻一个个缩得像鹌鹑一样,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江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把刀扔回给瞎子,然后打了个哈欠,那种慵懒的气质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仿佛刚才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哑巴,把那块肉拿出来烤了。瞎子,把酒给我。”
三人大摇大摆地走到火堆旁坐下。
哑巴从包裹里掏出那一大块风干牛肉,直接架在火上烤。很快,肉香味就飘散开来。
那是肉的味道。
周围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那块肉,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有人蠢蠢欲动,但看了看地上那具无头尸体,又看了看正在漫不经心喝着酒的江鼎,最终还是把贪婪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鼎喝了一口辛辣劣质的马奶酒,感觉身子稍微暖和了一些。
他没有急着吃肉,而是让哑巴去旁边找了个破瓦罐,装了些雪放在火边化开。
“你这是要干啥?”瞎子一边啃着肉干,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他现在对这个“书生”是彻底服气了,这小子不仅脑子好使,心也是真的黑。
“洗脚。”江鼎淡淡地说道。
“啥?”瞎子差点被肉噎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在这儿?洗脚?”
周围那些正在偷看他们的死囚们也傻眼了。在这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死囚营里,在这个刚杀完人的血腥现场,这人竟然要洗脚?
“我都三天没洗澡了,身上都要臭了。”江鼎一脸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洗个澡是不指望了,但至少得把脚洗干净。人活着,总得有点讲究,不然跟这地上的死猪有什么区别?”
很快,瓦罐里的雪水化开了,微微有些温热。
江鼎脱下那双破草鞋,露出满是冻疮和污泥的双脚,然后当着几百号人的面,把脚伸进了那个只比饭碗大不了多少的瓦罐里。
“呼……”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副享受到了极点的表情,仿佛他泡的不是一个破瓦罐,而是皇宫里的白玉温泉。
“舒坦。”
江鼎闭着眼睛,靠在哑巴背上的包裹上,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儿。
在这个满是恶臭、鲜血和绝望的死囚营夜晚,这幅画面显得如此荒诞,又如此震撼。
瞎子看着这一幕,愣了半晌,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
“疯子。”他低声骂了一句。
“跟着疯子混,总比跟着傻子死得快要好。”江鼎闭着眼,嘴角微微上扬,“而且,我这个疯子,能带你们活得像个人样。”
……
就在死囚营围栏外的一处高坡上。
两个骑着战马的身影正如雕塑般伫立在风雪中。
左边一人身披黑甲,面容冷峻,身后背着一把比普通刀剑要长出一大截的陌刀。他的目光越过围栏,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正在泡脚的年轻人身上。
“将军,那就是您说的那个百夫长?”旁边的亲兵低声问道,“看着……有点不像个当兵的,倒像是个来踏青的公子哥。”
被称为将军的男人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那个在尸体旁边一脸享受地洗脚的年轻人,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竟然罕见地浮现出了一丝玩味的神色。
“杀人时如恶鬼,享受时如贵胄。”
李牧之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刀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两块磨刀石在摩擦。
“这种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天生的枭雄。”
“那……要把他调进亲卫营吗?”亲兵问。
李牧之摇了摇头,勒转马头,黑色的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不急。亲卫营太干净了,养不出狼。让他在这泥潭里再滚几天,我倒要看看,他这只爱干净的野狗,到底能咬死多少人。”
“驾!”
马蹄声起,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而在围栏里,正在闭目养神的江鼎,耳朵微微动了动。他并没有睁眼,只是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打着节拍,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看来,那个大人物已经注意到咱们了。”
既然入了这个局,那就别想轻易退场。
江鼎把脚从瓦罐里拿出来,用那块唯一的干布仔细擦干,然后看着那双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脚,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天,又是一场恶仗。
但他不在乎。只要今晚这脚洗舒服了,明天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个好心情去给它顶回去。
这就是江鼎的道。
在这个操蛋的乱世里,唯有这点微不足道的讲究,证明他还活着,并且活得很有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