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渔村岁月(四) (第2/2页)
骂声在空旷的江边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力。
骂累了,老村长才颓然摆手,声音沙哑:“都…都别愣着了…搭把手,把…把那两位…抬到后山埋了…各家…收拾收拾吧…,但愿…河神爷保佑…破财消灾吧…”
村民们默默行动起来,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麻木与对未来更深的忧虑。整个江家湾像被抽走了魂儿,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连平日里的鸡鸣犬吠都稀少了许多。
然而天不遂人愿,原本就阴沉的天空,次日便彻底撕破了脸。乌云像浸满墨汁的棉絮,低低地压下来,沉闷的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未至午时,瓢泼大雨便倾泻而下,雨帘密得让人喘不过气,砸在屋顶、地面、江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江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浑黄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疯狂拍打着岸堤。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风雨交加、人心惶惶之际,不知从哪儿传的消息,像股阴风似的,钻进了每家每户:蒙古鞑子的骑兵,正在沿江的城镇劫掠,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据说离鄂州地界也不远了!
这消息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本就惊魂未定的村民们彻底陷入了恐慌。蒙古铁骑的凶名,远比江匪更甚!……那是连大宋官军都抵挡不住的灾殃!!
林沧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着门外如注的暴雨和汹涌的江面,心中亦是沉重。但他摸了摸屋内那个被妥善藏起来的粮袋,又稍稍安心。幸亏那日坚持,没让母亲把粮食交给陈瞎子,昨日江匪劫掠时,他家位置偏,母亲又机警,提前将粮食和少许钱财藏入地窖伪装好,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他看着雨中,一些村民穿着破旧的蓑衣,冒着生命危险,驾着小船冲向波涛汹涌的江心,只为能捞上几网鱼,换取明日果腹之粮——他们的存粮,要么“捐”给了陈瞎子,要么被江匪抢走了。王铁蛋家就是如此,家里的存粮早已颗粒不剩。王老栓拖着病体,王铁蛋前日抵抗江匪时脸上留下的伤还未结痂,父子二人却依旧不得不在这鬼天气出船。
暴雨持续了一天一夜,未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第三天上午,雨势稍缓,但仍是中雨水平。老村长顶着斗笠,披着蓑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艰难地敲响了村中那口用来示警的破钟,声音嘶哑地召集大家到祠堂议事。
祠堂内,气氛比屋外的天气更加凝重。村民们的脸上混杂着疲惫、恐惧和茫然。
老村长咳嗽了几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与焦急:
“乡亲们!刚…刚有几个后生冒雨在江上看了…情况不妙啊!江水涨得太凶,比往年这时候快得多!眼看就要漫过滩涂了!更麻烦的是…”他顿了顿,脸上血色褪尽,“他们看到,上游那段老堤坝,就是龙王嘴那段,好像…好像有地方松动了!水打着旋儿往那里灌!要是那里垮了,咱们江家湾…就全完了!”
“什么?!”
“龙王嘴?那段坝年久失修了啊!”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