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渔村岁月(二) (第1/2页)
祭祀最终在一片愁云惨雾中草草结束。村民们三三两两地散去,脚步沉重,议论声里满是对“邪祟”的恐惧和对“捐纳”的无奈,沉重的气氛像江水一样,压得整个江家湾都喘不过气。
是夜,月暗星稀,江风比白日更猛烈,带着湿冷的寒意,呼啸着掠过江面,压得芦苇丛伏倒一片,发出“沙沙”的声响。
村里的灯火渐渐灭尽,江水拍打在岸边的“哗哗”作响。一条精悍的身影溜了出来,像只融入夜色的狸猫,脚步轻盈,悄无声息地摸向江边的渡口——正是白日举行祭祀的那片卵石滩。
那人伏在一簇茂密的芦苇后,屏住呼吸,仔细观察了半晌,确认四周再无他人,便借着微弱的月光,猫着腰,迅速移动到前夜窥见黑影的大致位置——那是几根支撑渡口的粗大木桩附近,木桩常年浸泡在江水中,表面覆着厚厚的淤泥和贝类。
他蹲下身,不顾滩上的泥泞和江水的冰冷,伸出手,开始仔细触摸、检查每一根木桩,尤其是接近水面的部位。手指划过湿滑的淤泥,偶尔触到坚硬的贝类,他便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小心翼翼地撬开淤泥和贝类,再伸手探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细细摸索。
摸了片刻,他忽然闭上眼,凝神静气——他想起自己近段时间修习的潮汐水元功。那是不久前偶然得到的图谱,虽只练出一丝微弱的内力,却让他的感知比常人敏锐不少。他试着将那丝内力附着在指尖,再次探入水中,仔细分辨水流中的每一丝波动,感知是否有残留的异样气息。
一遍,两遍……他把附近的木桩都摸了个遍,指尖冻得发麻,却什么也没找到。没有想象中的机关,没有可疑的物件,甚至连前夜隐约感觉到的、不属于江水的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前夜所见的那几条黑影、那诡异的举动,真的只是他昏沉中的一场幻梦。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我眼花了?”林沧站起身,任由冰冷的江水从指缝滴落,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满心都是疑惑。江风更劲了,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四周的黑暗像巨大的怪兽,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却丝毫没注意到,在他方才反复摸索、用短刀撬动过的一根木桩裂缝深处,一只仅有米粒大小的虫子正缓缓探出头。那虫子的甲壳色泽与朽木几乎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它头顶两根纤细如发的触须极其微弱地颤动了几下,像是在确认四周的动静。片刻后,它振翅而起,发出的声音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浓稠的夜色中,朝着村尾那间废弃茅屋的方向,快速飞去。
那间茅屋,正是陈仙师暂时借住的地方。
一场因林沧今夜之行而起的、针对他的更大风波,已在暗中悄然酝酿。只待天明,便会轰然降临在江家湾,降临在这个倔强的渔家少年身上。
渡口探查无功而返,林沧回到自家那间低矮的茅屋时,已是后半夜。母亲早已睡下,屋内只余一盏如豆的油灯,在潮湿的空气里摇曳着昏黄的光晕。他轻手轻脚地闩好门,和衣躺在铺着干草的木板床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陈仙师那嘶哑的声音、村民们惊恐的面容、母亲紧攥粮袋时忧惧的眼神,以及渡口空无一物的探查结果,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中反复盘旋。他确信自己那夜绝非眼花,可证据何在?那瞎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制造出那些“灾兆”,又能如此精准地“算”出来?
思绪纷乱间,他不禁回想起幼年时光。那时爹爹还在世,是个沉默寡言却身手矫健的渔夫。在教授他驾船、撒网、辨识水文之余,也曾于月色下的江滩,一招一式地传授他一套名为《江涛搏击图》的家传图谱。那并非什么高深的武艺典籍,更像是历代渔夫在与大江风浪、乃至凶猛鱼兽搏杀中,总结出的最朴实、最狠辣的发力技巧与近身缠斗之法。
他记得爹爹那双布满厚茧的大手,如何引导他握住鱼叉的木杆。“沧儿,看好了,”爹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江水的韵律,“力从地起,贯于腰,传于臂,达于尖。刺,要如江豚破浪,一往无前;挑,要如飞鱼出水,迅捷精准;扫,要如潮汐拍岸,连绵不绝。”那些看似简单的动作,蕴含着对力道极致的运用,追求的不是花哨,而是在最短时间内,用最小的消耗,精准地击中要害,制服或击杀目标。指、肘、膝、肩,周身各处皆可化为武器,尤其擅长利用关节反制和攻击穴位薄弱之处。
这套图谱他自幼习练,早已融入骨髓,使得他虽年少,却是江家湾出了名的好身手,等闲三五壮汉近不得身。然而,面对陈仙师这种诡谲难测的手段,单凭这外家的搏杀技巧,却让他有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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