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故人 (第1/2页)
CéCile 很清楚她从哪里来、经历了什么。
也知道,她暂时承受不起任何形式的追问和怜悯。
所以,当从机场把她接出来后,CéCile 什么都没问,只带着她穿过连廊、上车、驶往左岸。
顾朝暄在巴黎的落脚点,还是在左岸那片她曾住过的街区。
街角的咖啡店换了新老板,橱窗里多了几款甜点;地铁口外卖报纸的老头不见了,换成了一个年轻女孩;但公寓楼外的石墙仍旧覆着浅浅的青苔,铁门也还是那扇被风雨磨得发暗的黑色门扉。
CéCile 把车停在巷口,替她从后备箱拖下行李。
她带着顾朝暄穿过狭窄的小巷,转上熟悉的石板路。
到了楼下,她掏出一串钥匙,指尖轻轻敲在铁门上。
门开的一瞬间,那股旧楼独有的木香和淡灰尘味迎面扑来,竟意外地让人心里安定。
她们上到二楼。
CéCile 停在一个新换了门牌的小公寓前,转头朝她笑了笑。
屋内没有开灯,但落地窗透进的街灯把室内轮廓照得刚刚好。
一室一厅,被布置得干净而明亮。
客厅里铺着浅米色的地毯,靠墙摆着一张小小的原木书桌,整齐的笔筒和台灯静静伫在那里。
窗边放了一张灰蓝色的小沙发,旁边是一盏暖黄色的立灯,灯罩柔和得像能让人一下子睡过去。
厨房是开放式的,器具一应俱全,连冰箱外壁都贴上了几张 CéCile 的便签:
附近超市地址、全科医生电话、心理咨询预约方式、最晚营业的药房位置……
卧室里,床铺已经铺好,干净柔软,靠枕整整齐齐。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干花,香味淡淡的,不突兀,却能让人一踏进来便觉得这不是临时落脚,而是“可以住”的地方。
顾朝暄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她肩上的包带滑落了一点,手指无意识地抓紧,眼睛在微暗的空间里一点点移动。
CéCile 没催她,只安静地等。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踏进这间为她准备的小公寓。
灯被 CéCile 打开。
暖光落在地毯、落在静静等待主人的书桌、落在她的脸上。
……
那天晚上,CéCile 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接风局。
地方选在塞纳河边一间老餐厅,木门、黄铜把手、墙上挂着些略显陈旧的画。
店员认得 CéCile,笑着给他们留了靠窗的桌位。
窗外是河水和桥影,入夜后的巴黎灯火还是那样,从不热闹到喧哗,却也从不真正寂静。
酒上桌之前,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下。
邵沅比约好的时间晚来几分钟。
他推门进来的那一瞬间,顾朝暄几乎有种错觉,以为时间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
明明是多年不见,明明隔了那么多风波、那么多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顾朝暄从座位上起身。
还没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他已经大步上前,将她揽进怀里。
邵沅低头,眼圈红得发涩,声音喉咙里挤出来似的:“你傻得要死,顾朝暄。”
顾朝暄闻言下一秒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抬手,用力拍了他一下肩膀,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骨子里那点倔强:“你才傻。”
邵沅被她这一下拍得趔趄了一下,却笑出了声。
那笑声里有种久违的、几乎脆裂的轻松。
两个人像从前一样,一个闹一个骂,一个拍一个接。
没过一会儿,餐厅门口的风铃又轻轻响了一声。
许荔抱着一束白色洋桔梗站在门边,整个人都冻得通红。
她刚看见顾朝暄的那一眼,眼泪“唰”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她抱着花往前走,两步之后,整束花就被她塞进顾朝暄怀里,整个人狠狠扑了过去。
顾朝暄被她抱得往后一退,怀里抱着花,又被人箍着肩,鼻尖被花香呛得酸得更厉害。
许荔埋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她肩上,像学生时代时她们两个人夜里从图书馆跑出来,被雨淋到一身狼狈时那样——
哭得毫不顾忌。
等许荔好不容易缓过那一口气,才勉强抬起脸,胡乱抹着眼泪:“……顾朝暄,你怎么又瘦了?”
一句话,又让顾朝暄鼻尖发酸。
邵沅在旁边叹了口气,替她们拉开椅子。
CéCile 在一旁坐下,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插嘴。
他们之间的这一场相见,是只有在异国成长过的人才能读懂的情感纹理。
许荔后来捧着那杯温红酒,眼睛还红着。
她没有回国,而是在巴黎落了根,现在在一家跨国投行的法律部门做交易合规律师(Legal COmplianCe fOr M&A)。
忙得要命,时差乱得要死,却靠着天生的韧劲一路挺了下来。
她碰了碰顾朝暄的杯子,“你回国的日子我现在都记着。”
“听说你回国,我在宿舍哭得像个傻子。”
邵沅这几年也变了很多。
他原本桀骜、张扬、不喜欢被规则束缚。
可偏偏在一次竞赛营里被一家咨询公司的人看中,后来又因为语言和分析能力过关,被挖进巴黎办公室,硬生生在这条最不适合他的行业里扎了根。
从最底层的分析师一路熬到如今,
Strategy & OperatiOn(战略与运营) 的年轻合伙人(iUniOr partner)。
与其说是机缘巧合,不如说是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硬把他往前推。
那一桌久别重逢的热闹里,顾朝暄没有刻意参与,也没有刻意沉默。
出狱后,她都和他们重新联系过。
但都是断断续续的。
一封邮件隔着好几天才回复,一条讯息等半天才出现一个单字,有时候甚至莫名其妙消失。
忙、疲惫、时差、各自的生活……
他们四散在不同的纬度,像夜空里被风吹开的星群。
可即便这样,他们却奇迹般地同步了一个愿望:他们都希望她来巴黎。
她犹豫过。
离开巴黎那一次已经抽空了她全部的力气,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承受一次“从头再来”。
更不确定面对这些旧友时,是否还能像从前那样坦然。
但当真正坐在这张桌旁,她反而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安稳。
眼前的三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近况:
CéCile 的创业压力、许荔的长线项目、邵沅的案子和飞来飞去的出差……
第二天一早,顾朝暄刚洗完杯子,把它扣在沥水架上,楼下传来一声喇叭。
她走到窗边,往下看一眼。
邵沅靠在一辆黑色小车旁,单手插口袋,整个人懒散得像是还没睡醒。
见她探出头,他抬了抬下巴:“下来。我带你出去走走。”
……
十几分钟后,两人走在玛黑区(Le MaraiS)的街上。
石板路潮湿,咖啡店门口的金属椅子还留着昨晚的水印。空气里有淡淡的烤面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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