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严控 (第2/2页)
视线一开始是模糊的,灯光刺眼,空气里混着药味。
他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砾刮过,声音微哑:“……几点了?”
医生忙去倒水:“早上七点,您昨天下午送来的,一直没醒。”
他抬手支了支额头,掌心的纱布在光下一明一暗。
短短几秒,记忆就涌了上来。
爆燃、火光、仓库坍塌。
“其他人呢?”他哑声问。
“都已脱险,轻伤的安置在普通病房。”医生犹豫了下,又补了一句,“领导们在外面守了一夜。”
秦湛予“嗯”了一声。
他试图坐起,刚一动,输液管就被牵扯,医生急忙上前扶:“您别乱动。”
门外的秘书听到动静,匆匆进来。
“秦处长,您醒了!”他压低声音,脸上满是喜色,“医生说您醒来就好,体征稳定就是没事。”
“工作情况怎么样?”
秘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事故现场。
“救援基本结束了,后续调查组今早会到,现场勘察资料我已经整理好放在您电脑里。省里要求明天提交简报。”
秦湛予点了点头。
他靠在床头,神情一贯的镇定,那种出身于纪律与秩序的冷静几乎刻进了骨子。
“你去联系应急指挥部,先不让外界放消息。”他顿了顿,“我自己没事,轻伤而已。”
秘书点头:“明白。”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输液滴答,心电监护在轻微跳动。
他忽然问:“我的手机呢?”
秘书被问得一愣,忙解释道:“在事故现场的时候摔坏了,连卡都烧断了。我们准备重新办号。”
秦湛予静了几秒,低声道:“给我拿一部电话。”
秘书赶紧把备用机递过去。
他接过,翻到拨号界面,指尖停顿了两秒。
那一串号码几乎是刻在记忆里的。
每一位数字都熟悉得近乎本能。
电话拨出去。
嘟——嘟——嘟——
没人接。
他又按了一次。
依旧无人接听。
秦湛予靠在枕边,目光有一瞬间的空白。
秘书不敢打扰,只站在一旁,静静等。
电话自动挂断。
他盯着那行“无人接听”的提示,指尖收紧。
……
他没在病房里多待。
输液拔掉的时候,针口渗出一点血,他低头按了按,神色不变。
医生劝他再观察一晚,他只是淡淡地说:“情况已经稳定,我不能一直躺着。”
那种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平静,医生还想劝,看到门外聚着的几位市里领导,只好点头签了“出院观察”。
其实,他确实没事。
只是肺部有点刺激,嗓音沙哑,左臂的擦伤在消毒水下泛着浅白的痕。
他换回了衬衫,袖口整齐,神色一如往常。
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开着,他在门口停了一下。
里面躺着的是那几个重伤的同事。
有人还在氧气罩下,呼吸机嗡嗡作响。
空气里混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塑胶味。
秦湛予站了片刻,指尖在裤缝上微微一顿。
“照顾好他们。”他说。
……
出了病房,秘书一路跟着汇报后续安排。
“领导指示您先休息几天,北京那边电话打了好几通电话,想要确认您的身体状况。”
他点头,随即说:“……我回去自己回复。”
他原本要回去。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专车在门口等。
可是当他走出那幢白墙灰砖的主楼时。
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急诊大厅的那片落地窗。
清晨的光正从玻璃上泻下来,斜斜地照进候诊区。
几盏还没关的灯,让那片地方泛着浅色的晕。
他看到一个女人。
那女人坐在角落的长椅上,穿着白色的裙子,发有些乱,怀里抱着个小包,手里捧着一块面包,正一口一口地啃。
她的眼圈有点红,唇色淡得几乎没血色。
整个人沉默着,背有些弯,可那姿势。
他太熟悉了。
那一瞬间,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深处一点点松开。
空气里有股轻微的颤。
他停下脚步。
秘书还在说着什么:“秦处,车在——”
他没听见。
视线被牢牢锁住,连呼吸都轻了。
几秒后,他几乎是凭本能迈出那一步。
他走得不快,可每一步都像被心跳推着往前。
候诊区的灯光亮得刺眼。
顾朝暄正低头,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
眼睛里藏着昨夜没睡的酸涩,
她抬头的瞬间,恰好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逆光里走来。
那一刻,时间被按了静音。
秦湛予在她面前停下,嗓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顾朝暄。”
顾朝暄怔住。
她手里的塑料袋滑落在地,面包屑散了一地。
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起她的发,她看着他,半晌,才发出一点颤音:
“你……怎么……”
他没等她说完。
走近一步,抬手,像要确认什么似的。
那手指轻轻碰到她的发梢……是真实的。温热的。
顾朝暄的眼眶彻底红了。
而他终于低下头,那一瞬间,眼底的克制像是被光打碎,微微泛着雾。
不想让她看到他眼里的动容,秦湛予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秦湛予的怀抱极紧。
胸口传来他急促的心跳,一下一下,烫得她发颤。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你还活着……”
声音哽在喉咙里,半句话都像是泪。
他低下头,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点沙砾似的破碎。
“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
“听到消息就买了票……一直在这儿。”
秦湛予的手一紧,胸腔起伏得厉害。
他低低骂了一句:“笨蛋。”
又重复一遍,带着几乎要破音的颤,“顾朝暄,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笨的女人。”
顾朝暄抬头,眼里全是泪。
她捶了他一拳,又一拳,力气不大,却每一下都砸在他心上。
“你吓死我了!打你电话都不接!”
她边说边哭,哭得喘不过气。
秦湛予让她打,也不躲。
只是抬手覆上她的后脑,将她再次压进怀里。
“手机坏了。”
“我没事。”
她哭得更凶,声音全是哑的。
“你知不知道新闻出来那一刻我以为你……”
他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那种力道里有种极深的克制,也有一种终于从死里逃回的失而复得。
半晌,他在她头顶轻声说:“对不起,让你怕了。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