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照大江 (第1/2页)
三更梆子声刚歇,江夏城的夜色还沉在浓墨般的静谧里,忽然——
“呜——!!!”
尖锐的号角如裂帛般撕开天幕,从长江畔的水寨方向猛地窜起,穿透力直刺骨髓。不过瞬息,暗红色的火光便冲天而起,先是零星几点,转瞬就连成了燎原之势,将半边夜空染得通红,连江面都映出一片灼人的波光。
喊杀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船只断裂的咔嚓声、士兵临死前的嘶吼声,如同钱塘江大潮般汹涌而来,裹挟着江风的湿冷与浓烟的呛人气息,瞬间撞破了林凡住处的窗棂。
他正对着烛火复盘司马懿临行前的那番话,那眼神里的阴鸷、言语中的步步紧逼,还像寒冰般缠在心头。可这突如其来的血火喧嚣,硬生生将那份寒意撕裂,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周瑜动手了!
选在深夜三更,守军最是困顿松懈之时,不宣而战,突袭水寨。这份时机拿捏,刁钻得狠,狠得淬毒!
林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起身,腰间佩剑“呛啷”出鞘,寒光映着窗外的火光,在他眼底投下跳动的红影。“走!”他对门外的亲随低喝一声,声音里不带半分犹豫,脚掌蹬地,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房门。
门外,亲卫们早已披甲执刃,列队等候,见他出来,立刻紧随其后。街道上已乱作一团,巡逻的士兵奔命般冲向水寨,百姓的哭喊声隐约传来,却被愈发猛烈的厮杀声盖过。
刚到街口,一道疾驰的身影便撞入视线——文聘身披玄铁铠甲,甲叶碰撞发出急促的脆响,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汗渍,显然是刚从床上惊起,便带着亲兵往水寨方向疾奔。他手中的长枪斜指地面,枪尖还沾着草叶,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两人脚步同时一顿,在火光中四目相对。文聘的眼神里满是焦灼,却透着久经沙场的沉稳;林凡的目光锐利如刀,藏着临危不乱的决绝,无需多言,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件事——今夜,是死战!
“林监军!江东鼠辈夜袭,前锋已冲到水寨外围,来势汹汹!”文聘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被江风卷得有些破碎,却字字清晰。
“看到了。”林凡语速极快,指尖按在剑柄上,指节微微泛白,“按预定方案,你率主力守水寨正面,死死顶住敌舰冲击,守住栅栏和码头;我带精锐绕侧翼,袭扰他们的后队和火箭手,务必不让他们破寨而入!”
这几日两人同吃同住,反复推演过水寨攻防,早已形成默契。文聘重重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沉声道:“好!监军保重,正面有我在,绝不让江东军前进一步!”说罢,他大手一挥,高声喝令:“随我冲!守住水寨,赏千金,封万户!”
亲兵们齐声应和,呐喊声震彻街巷,跟着文聘直奔那片火光最盛、厮杀最烈的水寨核心。
林凡也不含糊,转头对亲卫统领下令:“带两百锐士,再调一队荆州水师的老卒——要最熟悉江水文势的!跟我走侧翼!”
“喏!”
数百人踏着石板路疾驰,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麻。江风越来越烈,裹挟着的不再是水汽,而是浓得化不开的浓烟、刺鼻的血腥气,还有猛火油燃烧时特有的焦糊味。耳边,火箭呼啸的“咻咻”声此起彼伏,如同无数毒蛇吐信;远处江面上,艨艟巨舰撞击水寨栅栏的“轰隆”声沉闷如雷,每一声都像砸在人心上;更有短兵相接时的嘶吼、惨叫,交织成一曲惨烈的战地悲歌。
一刻钟后,众人登上水寨侧翼的一处箭楼。这箭楼高三丈,视野开阔,林凡扶着冰冷的栏杆俯瞰战场,心脏猛地一沉,脸色瞬间凝重了几分。
只见漆黑的江面上,数十艘江东快艇如离弦之箭般穿梭,船身狭长,吃水极浅,每艘船上都站着数名弓箭手,正朝着水寨密集发射火箭。那些火箭带着燃烧的火油,落在栅栏上、船只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得江波赤红,如同流淌的血水。
更要命的是,三艘艨艟巨舰正顶在最前方,舰身包裹着厚重的木板,外层还蒙着浸湿的生牛皮,荆州水师的箭矢射上去,只留下一个个白印,根本无法穿透。巨舰前端装有锋利的铁撞角,正一次次猛撞水寨的木质栅栏,已经有一段栅栏轰然倒塌,露出了缺口。
荆州水师的战船在江面上艰难抵抗,那些船只多是老旧的艋船,船身狭小,防护薄弱,在江东水师的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有的船只被火箭引燃,士兵们一边扑火一边反击,却被快艇上的弓箭手一一射杀;有的船只被巨舰撞中,船身断裂,士兵们惨叫着坠入江中,江面瞬间浮起一片挣扎的人影。
防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好几处水寨的棚屋已经燃起大火,浓烟滚滚,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
周瑜用兵,果然名不虚传!时机、兵力、战术,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愧是江东第一儒将!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厉声下令:“弓弩手听令!架起连弩,瞄准敌方快艇的舵手和火箭手,自由射击!务必压制他们的火力!”
“敢死队何在?”
“在!”十余名精壮士兵应声而出,他们赤裸着上身,腰间绑着装满火油的陶罐,手中握着引火的火把,眼神决绝,毫无惧色。
“随我乘小船出击!目标——撞击水寨栅栏的艨艟巨舰!”林凡拔出佩剑,剑尖直指江面,“点燃火油罐,撞上去!今日,要么烧了敌舰,要么与敌同归于尽!”
“喏!”敢死队员们齐声呐喊,声音里满是视死如归的壮烈。
箭楼之下,早已备好五艘轻便小船。林凡率先跳上一艘,敢死队员们紧随其后。弓弩手们在箭楼上架起连弩,“咻咻咻”的箭雨声瞬间密集起来,如同暴雨倾盆。江面上的江东快艇顿时遭殃,舵手、火箭手接连中箭倒地,快艇失去控制,要么撞在一起,要么飘向远方,攻势稍稍一滞。
趁着这个间隙,五艘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船上的敢死队员点燃火把,凑近腰间的火油罐。火光映着他们坚毅的脸庞,江风吹动着他们的发丝,没人退缩,没人犹豫。
“冲!”林凡高声喝喊。
小船迎着江东军的箭矢,直奔那三艘艨艟巨舰。箭雨落在船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有两名敢死队员中箭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船板,但其余人依旧奋力划桨,没有丝毫停顿。
“轰隆!”
第一艘小船狠狠撞在巨舰的船身上,火油罐破裂,猛火油瞬间喷涌而出,火把落下,熊熊大火立刻燃起,顺着船身蔓延开来。
“轰隆!”“轰隆!”
接连四声巨响,江面上绽放出四朵冲天的火光,如同盛开的血色莲花。其中一艘艨艟巨舰的船尾被引燃,大火迅速蔓延,船上的江东士兵惨叫着四处奔逃,有的跳入江中,有的被大火吞噬。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江面上,更多的江东快艇和战船涌了上来,它们绕过燃烧的巨舰,继续朝着水寨的缺口冲击,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
“监军!”一名传令兵浑身浴血,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踉跄着奔上箭楼,声音嘶哑,“正面防线快顶不住了!文将军说,敌军又冲开了一处缺口,请求您立刻派兵支援!”
林凡眉头紧锁,指节用力地攥着栏杆,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着清醒。己方兵力本就不足,水寨守军加上他带来的精锐,总共不过三千人,而江东军的先锋至少有五千之众,且水战是江东军的强项,这样硬拼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改变策略!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江面,仔细观察着江东军的阵型。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疑点——江东军的攻击虽然凶猛,但那些更大的楼船主力,却停泊在两里之外的江面上,只是远远地观望,并未全力压上。
是周瑜在保存实力,用前锋消耗己方?还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传令文将军!”林凡转头对传令兵喝令,语气不容置疑,“放弃外围防线,带着主力收缩,固守核心寨区和登陆码头!把缺口再放大一些,放部分敌军进来!”
“监军?这……”传令兵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难以置信,“放敌军进来?那水寨不就……”
“执行命令!”林凡厉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告诉文将军,我自有破敌之策!若延误战机,军法处置!”
“喏!”传令兵不敢再犹豫,行了个军礼,转身踉跄着奔了下去。
“再传我的命令!”林凡又道,“让核心寨区两侧的哨船和箭楼,立刻将准备好的‘火油罐’和‘烟雾罐’全部搬到前沿!火油罐装满猛火油,烟雾罐加足硫磺和硝石,听我号令行事!”
亲卫统领应声而去。林凡扶着栏杆,望着江面上来势汹汹的江东军,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周瑜,你想试探我的虚实?那我便给你一个“惊喜”——这水寨内部,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军令如山,尽管荆州水师的士兵们满心不解,为何要主动放弃防线,但在文聘的严令下,还是开始有序撤退。士兵们拖拽着伤员,丢弃了燃烧的外围船只和破损的栅栏,一步步向着核心寨区收缩。
江东军前锋见曹军“溃退”,顿时士气大振,呐喊声此起彼伏。
“曹军败了!冲啊!”
“破寨擒敌,立下头功!”
“杀进去,烧了他们的水寨!”
数艘艨艟巨舰带着百余艘快艇,顺着缺口蜂拥而入,如同饿狼扑食般直奔核心寨区的码头和主力战船停泊处。船桨翻飞,水花四溅,江东士兵们脸上满是兴奋,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箭楼上,林凡紧紧盯着涌入的江东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了。”他低声道,眼神一厉,“点火!放烟!”
话音刚落,核心寨区两侧的哨船和箭楼上,早已准备就绪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陶罐被点燃引信,用力向着江面抛出。
那些装着猛火油的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落在江面上“砰”地碎裂,猛火油遇水即燃,瞬间燃起一片火海,如同一条条赤色的火龙,沿着江面蔓延开来。火焰高达数丈,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江东军的船只团团包围。
而那些装着硫磺和硝石的烟雾罐,则在落地后迅速炸开,黑灰色的浓烟如同潮水般涌出,带着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核心寨区的江面。浓烟遮蔽了视线,让江东军的船只失去了方向,只能在火海中瞎冲乱撞。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火?!”
“烟雾太大了!看不见路了!”
“小心!别撞在一起!”
江东军猝不及防,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船只相互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有的船被火海引燃,有的船被撞得倾斜,士兵们惊慌失措,惨叫着四处奔逃。有的士兵想跳入江中逃生,却被滚烫的江水烫伤,挣扎了几下便沉入水底;有的士兵被浓烟呛得呼吸困难,瘫倒在船板上,被随后赶来的火焰吞噬。
火光照亮了浓烟,映出一张张惊恐的脸庞,整个核心寨区的江面,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弓弩手!”林凡站在箭楼上,声音沉稳如钟,“瞄准烟雾中的影子,自由射击!不必瞄准,箭雨覆盖即可!”
“长枪手!守住码头!”文聘也抓住时机,在核心寨区的码头高声喝令,“列阵!不许一个敌人登岸!敢登岸者,格杀勿论!”
箭楼上的弓弩手们齐齐放箭,箭矢如同雨点般落入烟雾和火海中,惨叫声此起彼伏。码头上,荆州士兵们列成长枪阵,枪尖如林,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但凡有江东士兵挣扎着想要登岸,立刻被长枪刺穿身体,坠入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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