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惊澜暗渡金石契 (第2/2页)
她成功度过了这次试探。刘保至少暂时相信了她与此事无关。但危机并未解除,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已深陷泥沼,四周皆是虎视眈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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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阁内,萧景玄听着洛风的详细禀报,包括沈青澜如何应对刘保的试探,以及她离开淑妃宫苑后看似平静、实则细微紧绷的状态。
“应对得不错。”萧景玄淡淡评价,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刘保这条老狗,倒是警觉。”
洛风道:“据我们安插在淑妃宫中的人回报,那夜之后,淑妃曾秘密召见过刘保,宫内似乎戒严了几日。那包‘幻梦萝’的出现,显然让他们慌了手脚。”
“慌了好。”萧景玄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慌了,才会露出更多破绽。那个接应的人,审得如何?”
“嘴很硬,只说是受人钱财,替人办事,并不知香料用途和幕后主使。不过,我们顺着他的社会关系查下去,发现他一个远房表亲,曾在吏部侍郎林文远(淑妃兄长)的别庄做过事。”
线索,再次隐隐指向了淑妃和东宫。
萧景玄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她回去后,可有什么异常?”
洛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殿下问的是沈青澜,回道:“沈姑娘回去后一切如常,依旧尽职当差,只是……属下感觉,她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默了些。”
萧景玄眸光微动。经历了这样的惊险与试探,还能保持如此镇定,她的心性,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让她独自承担这份压力。
“备车。”萧景玄忽然起身。
洛风讶然:“殿下您这是要……”
“去城西的墨韵斋。”萧景玄理了理衣袖,恢复了一贯的温润闲散模样,“听说新到了一批前朝孤本,本王去瞧瞧。顺便……绕道经过内司衙附近。”
洛风瞬间明了:“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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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澜回到内司衙,努力平复心绪,正准备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书,忽听得衙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有内侍快步进来通传:“靖王殿下驾到,说是前日送来修补的一幅古画已好了,顺路来取。”
靖王?沈青澜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他怎么会亲自来内司衙这种地方?取画这等小事,随便遣个内侍便可。
她随着众人起身垂首恭迎。
一阵清雅的檀香混合着书卷气淡淡传来,月白色的衣角映入眼帘。萧景玄在内司衙典正的陪同下,缓步走入。他依旧是那副翩翩闲王的样子,目光随意地扫过衙内众人,在与沈青澜低垂的头顶交汇时,未有丝毫停留,仿佛她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典正连忙命人去取画。
等待的间隙,萧景玄与典正随口闲聊了几句关于古籍修复的闲话,声音温和,令人如沐春风。忽然,他像是才注意到旁边桌案上堆积的文书,随口问道:“近日宫中事务很是繁忙?”
典正忙答:“回殿下,确是比往日多了些,尤其是各宫用度核销、人员记录等,需得仔细核对,不敢有误。”
萧景玄点了点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沈青澜的方向,语气依旧平淡:“嗯,谨慎些是好。不过,也要当心身子,莫要过度劳累。”这话像是说给典正听,又像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关怀。
就在这时,取画的内侍回来了。萧景玄接过装画的红木长盒,检查了一下,满意地颔首:“有劳典正了。”他转身欲走,脚步却在经过沈青澜桌案旁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无人察觉的瞬间,一枚小巧的、冰凉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沈青澜宽大的袖袋之中。
沈青澜浑身一僵,几乎要控制不住惊悸,但强大的意志力让她瞬间恢复了常态,依旧保持着恭送的姿势,连呼吸都未曾紊乱。
萧景玄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内司衙内凝滞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低声议论着靖王殿下的平易近人。
唯有沈青澜,袖中那枚冰凉之物如同烙印般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强忍着立刻查看的冲动,直到寻了个无人注意的间隙,避入茶水间,才飞快地探手入袖。
那是一枚触手温润的羊脂白玉佩,只有拇指指甲大小,雕刻着简单的祥云纹,玉质极佳。翻转过来,背面刻着两个细如蚊足的小字:“安,稳。”
安,稳。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是一股暖流,骤然冲垮了沈青澜连日来紧绷的心防。他知道了。他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他知道她的恐惧与坚持。他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知晓一切,让她安心,稳住。
这并非指令,也非赏赐,而是一种无声的肯定与……守护。
她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玉佩,冰凉的玉身很快被她的体温焐热。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中翻涌,有劫后余生的酸楚,有被理解的慰藉,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悄然滋生的悸动。
她将玉佩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再抬起头时,眼中所有的波澜都已平息,只剩下更为坚定的沉静。
惊澜暗渡,他们之间,似乎在那无声的交流中,缔结下了一种超越交易的、名为信任的金石之契。前路依旧凶险,但此刻,她知道自己并非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