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总攻! (第2/2页)
“主公!”一直护卫在刘湛战车侧前方的张辽,看到颜良在左翼如此猖獗,连斩己方将领,眼中战意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燃烧起来,他猛地一带马缰,战马人立而起,他朝着战车上的刘湛拱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颜良匹夫,欺人太甚!让末将去会会他,定斩其头献于麾下!”
刘湛看着张辽那因渴望战斗而灼热的目光,又瞥了一眼左翼那个确实造成麻烦的颜良,心中权衡,正要点头同意这员爱将的请战。毕竟,阵前斩将,最能提振士气,打击敌焰。
就在这时,郭嘉不知何时,也在两名亲兵的搀扶下,有些吃力地爬上了这辆摇晃颠簸的战车。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显然长时间的精神透支和战场环境的恶劣,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但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玩世不恭的眼睛,此刻却亮得吓人,如同两颗投入炭火中的黑曜石,燃烧着洞察一切的智慧火焰。他一把拉住刘湛的胳膊,因为急促,气息有些微喘,但语速极快,如同连珠弩箭:
“主公,且慢!”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左翼颜良的方向,又迅速转向远处那杆虽然有些摇晃、却依旧在大量亲兵重围护卫下死死支撑的“袁”字大纛,“让文远将军去对付颜良,固然有极大胜算,但颜良非寻常之辈,即便文远能胜,也必是一场恶斗,耗时良久!此刻战场关键,不在于斩杀一两员敌将,而在于彻底、迅速地打垮袁本初中军仅存的那点抵抗意志!擒贼先擒王!帅旗一动,全军皆崩!”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那杆“袁”字大纛,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应令文远、公明等部,放弃与颜良、文丑这等匹夫纠缠!集中所有精锐,不顾一切伤亡,像几把铁锤一样,全部砸向袁绍的中军本阵!只要帅旗后退,哪怕只是移动一寸,袁军此刻勉强维持的、最后一点抵抗信心就会瞬间雪崩!至于颜良文丑……”郭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陷阵营结阵防御,配合于文则的弓弩集中覆盖,足以将他们这两头没了方向的疯虎,活活耗死、射死在原地!何必让文远将军去与之斗气,浪费这千金难买的决胜时机?!”
几乎就在郭嘉话音刚落的瞬间,贾诩那平稳得几乎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也从战车下方传来,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近前,仰头看着刘湛,目光深邃:“奉孝所言,直指核心。当集中全力,攻其必救,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袁绍若退,则颜良文丑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亦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顷刻间便会被溃兵冲散,或死于乱军,或为我所擒。此刻与彼等纠缠,实乃下策。”
刘湛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瞬间豁然开朗!是啊,战场之上,岂能因一时之意气,被局部得失牵着鼻子走?目标是袁绍,是摧毁敌人的指挥中枢和战斗意志!他猛地一点头,眼中再无丝毫犹豫,立刻改变指令,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快刀斩乱麻:
“传令!张辽所部骑兵,立刻放弃与颜良部纠缠,全军转向,向西北方向穿插,不惜一切代价,目标只有一个——袁绍中军帅旗!徐晃中军,加强攻势,给我像铁墙一样压上去,正面压迫,吸引袁绍本阵注意力!高顺陷阵营,变突击为固守缠斗,配合于禁弓弩方阵,给我死死缠住颜良、文丑所部!不求全歼,只求使其无法脱身,无法回援中军!耗死他们!”
命令被身旁待命的传令兵以最大的声音复述一遍,随即,几名骑术最精湛的传令兵如同离弦之箭,分别冲向张辽、徐晃、高顺的方向,同时,中军高大的旗杆上,代表指令变更的特定旗号也迅速升起,在火光和烟尘中奋力舞动!
战场因这关键的战略调整,瞬间产生了新的、决定性的变化!
张辽得令,虽然对不能亲手斩杀颜良略有遗憾,但他深知军令如山,更明白此举的战略意义。他毫不恋战,猛地一勒马缰,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正在与颜良部前锋缠斗的并州铁骑闻讯,如同潮水般脱离接触,迅速向他靠拢。随即,张辽马槊一指袁绍帅旗方向,这支精锐骑兵再次启动,不再理会侧翼颜良部射来的零星箭矢和挑衅的吼叫,划出一道比之前更加决绝、更加迅猛的弧线,如同一支被赋予了灵魂的、燃烧着的巨大箭矢,无视沿途一切小型阻碍,朝着袁军战线的最后核心,那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狠狠地贯射而去!
徐晃得到指令,明白这是决定胜负的最后推力,他怒吼一声,如同平地惊雷,竟然亲自脱离了相对安全的指挥位置,手持那柄血迹斑斑的开山大斧,大步跨入最前沿的战团!“主公帅令!碾压向前!后退者死!杀——!”主将亲自陷阵,极大地刺激了中央重甲步兵们的士气,原本就沉重的步伐陡然加快,攻势如同海啸般再添三分猛烈,排山倒海般向着袁绍本阵那已经摇摇欲坠的防线压去!
沈弥得令,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岩石表情,只是简单打出一个手势。原本如同凿子般不断向前突击的陷阵营,瞬间变阵!盾牌手层层叠加,长枪从盾牌缝隙中如毒蛇般探出,整个阵营由极动的突击,瞬间转化为极静的防御,如同在混乱的战场上,突然立起了一座布满尖刺的钢铁堡垒。
与此同时,于禁指挥的弓弩方阵,也迅速调整射击角度和密度,将原本覆盖前沿的箭雨,大部分集中倾泻到了试图冲击横江营,或者试图转向回援中军的颜良、文丑所部头顶!箭矢如同飞蝗,带着凄厉的尖啸落下,顿时将颜良、文丑部冲击的步伐死死钉住,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颜良愤怒的咆哮声即使隔着老远也能隐约听到,但他和他勇猛的部下,此刻却如同陷入泥潭的猛虎,空有利爪獠牙,却被这冷静而残酷的远程打击和坚固防御,死死地缠在了原地,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辽的铁骑如同死神般,扑向他们的主公!
战局的天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刘湛军一方彻底倾倒!张辽的铁骑如同烧红的刀锋切入凝固的油脂,不断深入,撕裂一层又一层仓促组织起来的薄弱防线,距离那杆“袁”字大纛越来越近,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护卫在帅旗周围那些袁军亲兵脸上惊恐万状的表情。袁绍中军的抵抗变得越来越微弱,恐慌如同致命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四周蔓延、扩散,崩溃已经迫在眉睫,只差最后那轻轻的一推……
就在这决定天下归属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一直如同沉默巨兽般匍匐在战场边缘,按兵不动、冷眼旁观的曹军营寨方向,突然之间,寨门洞开!吊桥轰然落下!一支规模算不上特别庞大,但装备精良、气势森然的骑兵,打着鲜明的“曹”字帅旗,如同终于下定决心从阴影中扑出的饥饿狼群,冲出了他们盘踞已久的营寨!
然而,他们冲击的方向,却让所有密切关注战场动向的人瞳孔骤然收缩!
这支曹军骑兵,没有去冲击已然混乱不堪、如同待宰羔羊的袁军脆弱侧翼,也没有阴险地捅向刘湛军因为全力进攻而可能暴露的后背软肋。他们的目标,异常明确而精准,直指——正在与高顺陷阵营和于禁弓弩手缠斗的文丑所部的侧后方向!
曹操,这个天下间最狡猾、最懂得审时度势的猎手,终于在胜负之势已然明朗得如同白昼般的最后时刻,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一方,亮出了隐藏已久的獠牙!他要用曾经“盟友”的鲜血和溃败,作为他投向即将到来的胜利者——刘湛——的最具分量的投名状!这一击,既是为了攫取最后的战果,也是为了向刘湛展示他曹孟德的价值和“诚意”,更是为了在未来的利益分配中,抢占一个更有利的位置!
文丑所部正全力应对正面陷阵营的铜墙铁壁和头顶不断落下的夺命箭雨,侧翼和后方几乎完全不设防!曹军这支养精蓄锐已久的生力军,如同闪电般切入,为首大将夏侯渊更是直取正在阵中指挥、因久战不下而焦躁不已的文丑!
“卑鄙!曹阿瞒——!”文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便被斜刺里突袭而来的夏侯渊一刀劈中肩胛,沉重的力道让他几乎栽下马去,亲兵拼死来救,却被紧随而来的曹军骑兵冲散。文丑重伤落马,生死不知!
主将文丑的突然重创倒下,以及来自侧后方的致命打击,成为了压垮文丑部、乃至整个袁绍军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也是最沉重的一根稻草!
“败了!彻底败了!”
“文丑将军死了!”
“曹军也反了!我们被卖了!”
“快跑啊!逃命去吧!”
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不再是零星响起,而是如同终于冲垮了堤坝的、积蓄已久的洪水,瞬间以文丑部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席卷!最后的抵抗意志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士兵们彻底失去了控制,丢盔弃甲,如同炸窝的蚂蚁,完全不顾军官的呵斥和砍杀,只凭着求生的本能,向着自认为安全的方向亡命奔逃。军官们弹压不住,反而被更加庞大的溃兵洪流冲散、裹挟着向后逃去。恐慌如同雪崩,无可挽回地席卷了整个袁军阵营。
那杆象征着河北霸权、象征着四世三公荣耀的“袁”字大纛,在亲兵死士用血肉之躯组成的最后护卫圈中,开始剧烈地摇晃,然后,极其不情愿地、却又无可奈何地,向后,向北方,开始了狼狈不堪的、标志着全面溃败的移动、逃窜……
袁绍,败了!官渡之战,胜局已定!
刘湛看着眼前这宏大而混乱的、兵败如山倒的场面,看着那杆仓皇北逃、越来越远的帅旗,一直紧绷如同满月弓弦的心弦,终于“嗡”地一声,缓缓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胜利狂喜、长期压力释放后的虚脱、以及对未来无限野心的灼热洪流,瞬间冲刷过他的全身。他缓缓地、带着一种仪式感,将手中那柄不知是沾染了敌人鲜血还是仅仅被火光映红的宝剑,一寸寸地、沉稳地归入腰间的剑鞘之中,发出清脆而令人心安的“咔嚓”声。
“传令各部,”他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更带着一种奠定霸业、俯瞰天下的豪情与疲惫,“全力追击!衔尾追杀,务求最大程度扩大战果,尽可能歼灭袁军有生力量!但也要告诫诸将,谨防困兽犹斗,自身伤亡亦需控制。”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曹军出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明、带着几分讥诮和了然的冷冽弧度,“另外,派人给曹孟德发信号……就写,‘孟德兄适时援手,湛,铭感五内,容后当面致谢’。”
郭嘉在一旁,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额头和脖颈上的冷汗,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惫懒调侃的模样,嘿嘿低笑道:“主公,这下可算是踏实了。咱们这把‘巨锤’,东敲西砸,总算是把袁本初这口看起来光鲜、实则早就裂缝遍布的破锅,给彻底砸烂了!至于曹阿瞒嘛……”他瞥了一眼曹军方向,语气带着十足的戏谑,“嘿嘿,这回可是把投机倒把、见风使舵的能耐,玩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份‘鼎力相助’,可真是……分量十足啊。”
刘湛没有立刻回应,他勒紧马缰,让乌骓马在原地踏了几步,他望着北方那片依旧被火光、烟尘、杀戮和逃亡所笼罩的广阔原野,望着那片正在决定未来中原格局的混乱之地,嘴角那抹冷冽的弧度,渐渐转化为一种睥睨天下的、沉稳而自信的笑容。
官渡之战,胜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