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排异 (第2/2页)
林景尧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不该有过于强烈的负面想法,不该将那种可憎的情绪宣泄在陆望泽身上,不该因着梦境延伸出来的感情,过度关注莫逢春。
他这样的行为,对谁都不公平。
“景尧…”
林远看到林景尧嘴唇染血,便给他抽了几张纸巾,他想要说些什么,林景尧却抬睫看了他一眼,眉眼还算轻松。
“爸,我没事。”
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唇,林景尧声音又低又轻。
李静雅心中酸涩,她看向裴书宴,主动询问。
“那逢春对景尧的过敏原因是什么?”
裴书宴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林景尧身边。
“林同学,你可以把手里的挂件还给我了。”
林景尧照做,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只是面容仍旧有些惨白。
毛球被林景尧攥得很紧,绒毛贴在一起,皱巴巴的,看上去有些可怜,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厌弃。
裴书宴忽然想起被莫逢春握过的毛球,她似乎没用多少力气,白色的绒毛碰到空气后,很快就恢复了蓬松柔顺。
只是,这下意识的对比,极快地掠过裴书宴的脑海,很快就消失不见。
勾着从林景尧手里拿回来的毛球挂件,裴书宴在莫逢春床边站定。
“莫逢春患者,你能握住这个毛球挂件一分钟吗?”
莫逢春光是想到这东西,被林景尧捏了一路,就觉得恶心,仿佛五脏六腑都挤成一团。
“不能。”
如果碰到,她一定会起疹子。
这下,林家人都怔住了。
林远面容浮现一丝不解,李静雅欲言又止,林景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唇边斑驳的血迹愈发显眼。
“这样啊。”
弯了弯眼睛,裴书宴柔声道。
“可是好奇怪,你刚刚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吗?”
说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毛球挂件,被他举在莫逢春面前,微微摇晃,裴书宴望着莫逢春的黑眸,语气温柔。
“其实这两个挂件,都被林同学握过一分钟。”
瘙痒从指尖蔓延,红疹逐渐出现,莫逢春的手指不断颤抖,眸底浮现异样的红,连心脏在崩溃叫嚣。
李浩瞧见不对,连忙示意裴书宴停下,让莫逢春喝了提前备好的急效过敏药。
因着治疗及时,莫逢春的红疹没有扩散,可她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恶心感纠缠不散。
“我要洗手。”
她这么说,声音微哑,掀起被子就要去洗手间,几缕黑发垂在胸前,苍白的面容落了阴翳。
陆婉正要上前,陆望泽倒是比她还快一步跑到莫逢春身边,面色焦急。
“我陪你去!”
说完,也不等莫逢春回应,就搀扶着她进了洗手间,两人从林景尧面前走过的时候,停都没停,也未曾分给他半点目光。
林景尧看着莫逢春和陆望泽进入洗手间,方才好不容易压抑的情绪骤然崩塌。
什么理智,什么梦境,什么现实。
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眼前只有莫逢春对他的强烈排斥,和她允许陆望泽的靠近扶持。
这场面不断在他空白的脑袋里循环,有斧头一下下击砍着他的头颅和脖颈,拉扯着神经,刺痛着眼球。
为什么莫逢春过敏的对象不是陆望泽,而是什么都没做错的他?
为什么陆望泽可以触碰莫逢春,而他却要被所谓的一米安全距离束缚?
为什么他要做那些零散的梦,为什么他要在梦境与现实里找交集点,为什么梦境与现实不同,为什么莫逢春对他的态度如此不同?
为什么他会对陆望泽有如此强烈的恨意与妒忌,为什么他明明只是把莫逢春当朋友,却还是会因着她的远离,而感到崩溃甚至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藏在身体里的庞然大物轰然溃烂,林景尧听见自己在尖叫,刺耳的,扭曲的,激烈的。
鼻腔一热,呼吸道仿佛都被血块堵塞了,林景尧的面部肌肉痉挛颤抖。
砸在地面的血珠,就像是梦境中的雨,他又冷又疼,心脏瑟缩,呼吸困难。
在这场血与泪的暴雨夜中,他看到了瑟缩在生锈滑梯下的莫逢春和自己。
雨太大了,血也太浓了,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了。
于是林景尧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血。
刺目的红,作呕的腥。
天地旋转,他无意识后退了半步,轰然倒在地上,积蓄在眼眶的泪水铺满整张脸,稀释了血液,却冲不散铁锈。
怎么会这样呢?
林景尧想不明白。
他不该是这样的。
就算莫逢春对他过敏,他也不该是这样的。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旦得不到莫逢春的关注,一旦被残忍地敲定无法靠近她,未来的日子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取代他,站在莫逢春的身边,他的人生就到底为止了。
林景尧甚至萌生了某种强烈的自毁心理。
如果他无法像在梦境中那样,与莫逢春亲密地拥抱,那不如就让他的血液就此流干,被冰凉的雨水冲刷干净。
“景尧!”
林远吓得嘴唇都白了,立刻搀扶起林景尧,李静雅也慌乱上前,眼角有泪花,颤抖着手帮林景尧擦血。
“景尧,景尧…”
陆婉同样担心林景尧,她上前几步,握住林景尧的手,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声音有了哽咽。
“深呼吸,深呼吸。”
李浩对林景尧进行了简单的抢救,帮助他找到呼吸频率,可林景尧像是被魇住了,瞳孔涣散,仿佛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裴书宴按了急救铃,很快就有护士赶过来,众人手忙脚乱地把神志不清的林景尧送回原来的病房治疗。
陆婉本来也想跟过去,但李静雅拦住了她,声线有些颤抖,却还是尽力保持平静。
“婉婉,你待在这里就行,逢春这边也不能没大人照看,景尧有我们就行。”
于是,陆婉留在了原地,只是她的泪怎么都擦不干,显然很是挂念林景尧。
与她一起待在莫逢春病房的,还有裴书宴,但相比陆婉和林家夫妇的慌乱,他便显得平静体面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