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恐慌 (第1/2页)
宁国府的天香楼,即便是深夜,依旧烛火通明,却照不亮贾珍脸上的阴霾。
价值连城的紫檀木嵌螺钿茶几上,那只他平日最喜爱的前朝御窑青花茶盏,此刻已化作一地碎片,如同他此刻七零八落的心境。
上好的龙井茶水泼溅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污渍,散发着一股苦涩的清香,混合着屋内浓郁的檀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怪味。
胡掌柜像一摊烂泥般瘫跪在碎片旁,额角被飞溅的瓷片划破,渗出血丝,混着眼泪和冷汗,糊了满脸。
他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大爷饶命……饶命啊……小的……小的实在没想到琏二爷他……他这次像中了邪似的,查得那么细……连三年前的一笔旧账都翻了出来……”
“没想到?废物!”
贾珍猛地站起身,华丽的锦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双因为纵欲过度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死死盯着胡掌柜,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中邪?他是仗着那老不死的撑腰!给你那么多银子养着那帮账房,是吃干饭的吗?连假账都做不圆融!还有寿儿那个蠢货!谁让他亲自签名的?!是怕别人不知道这银子进了老子的口袋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声音在空旷奢华的花厅里回荡,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一想到那些可能已经落在老太太手里的账目证据,贾珍就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老太婆,可是连自己亲儿子都能眼睛不眨一下圈禁起来的狠角色!
她处置赖大、敲打乌进孝的手段,干净利落,哪一样不是直击要害?
她如今按兵不动,绝不是心慈手软,只怕是时机未到,或者……证据还不够让她能一举扳倒自己这个宁国府的承爵人!
这种悬而未决的威胁,像一把钝刀子,抵在他的喉咙上,比直接的刀砍斧劈更让人恐惧。
他贾珍在宁国府说一不二惯了,在东西两府也是横着走的人物,何曾受过这等憋屈?
往日里,贾赦那个老糊涂还能在前面顶着,如今贾赦倒了,他仿佛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赤裸裸地暴露在老太太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之下。
内室里,尤氏坐在梳妆台前,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咆哮和碎裂声,手里拿着一支赤金点翠凤簪,却久久没有插上发髻。
镜中的妇人,面容依旧姣好,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愁云和疲惫。
她是个聪明人,虽不管外事,但府里的风吹草动岂能不知?
“雅集轩”的事,她早有耳闻,也知道贾珍在里面手脚不干净。
如今东窗事发,她除了叹息,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嫁入宁国府这么多年,她早已看清贾珍骄奢淫逸、无法无天的本性。
劝?
那是徒劳的,只会招来斥骂甚至拳脚。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如同在薄冰上行走。
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贾珍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尤氏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是贾珍极度恐慌和愤怒的表现。
她放下簪子,对身旁的心腹丫鬟银蝶低声吩咐:“去炖一碗安神参汤来。”
她必须出面了。
不是为了贾珍,而是为了宁国府,也为了她自己的将来。
若贾珍真的彻底惹怒了西府那位老太君,整个宁国府恐怕都要跟着陪葬。
窗外回廊的阴影里,一个瘦削的身影悄然伫立,正是贾珍的儿子贾蓉。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透过窗棂缝隙,冷冷地看着花厅里暴怒的父亲和瘫软的胡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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