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奈 (第2/2页)
上辈子的石宝生,刚到德州城不久,便攀上了一位富家千金,又拜了一位名师。薛绿这话可不曾冤枉了他。
奶娘却笑着柔声道:“石家哥儿怎会这么想呢?老爷对他恩重如山,他自是懂得感恩的。老师可以再拜,可若没有我们老爷提携,他又哪里能有今日的风光?别说考中秀才了,他多半还在镇上油坊里给人打油呢!
“合春柳县都知道他是老爷的门生,若他胆敢忘恩负义,日后还怎么做人?光是县里人的吐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
薛绿冷笑一声。
石宝生早就不耐烦留在春柳县这样的穷乡僻壤了。上辈子他在德州都没待多久,便急急跟着新老师去了京城,还在那儿落了户。哪怕在京城日子过得拮据,他也从没想过要回乡。
他根本不担心京城会有人知道薛德诚才是他的授业恩师,对他恩重如山,有什么可愁的?春柳县的人怎么说,又与他有何相干?
这些话,薛绿没法照实告诉奶娘,只推说明日还要出门,要回屋去收拾东西。
奶娘忙道:“姐儿难得去一回县里做客,还是去拜见县令夫人,可不能轻忽。我替姐儿挑合适的衣裳去。
“今年春上新做的那套灰蓝袄裙,虽说素淡了些,却是用的好料子,孝期里穿也不失礼。只是压箱底久了,只怕樟脑味太浓。我这就将衣裳找出来熨一熨,再熏些雅淡的香气。”
薛绿便由得她去了。让奶娘忙活起来,总好过她一直絮叨着石家人的好处,劝自己不要退婚。
奶娘捣鼓衣裳的时候,薛绿也没闲着。她四年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如今索性趁着清闲,将家里的东西重新清点一遍,心里也好有个数。
虽说这辈子有谢怀恩大人在前头做挡箭牌,父亲未必会如上辈子一般蒙受逆贼污名,连累得她这个女儿与族中亲人们四处躲藏逃生,但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是春柳县的案子,朝廷等到耿炳文大将军兵败之后,再下定论,那谢怀恩与众位士绅乡贤自然是不会背上污名的。
皇爷不会为了败军之将,往东宫旧人头上泼脏水,更别说这东宫旧人还曾有拥立之功。
倘若连拥立皇爷登位的功臣都成了燕王逆党,那皇爷还有什么脸面?
可若是朝廷赶在耿炳文大将军兵败之前就定下了谢怀恩等人的罪名,那即使事后耿大将军兵败,朝廷为了面子,也不大可能轻易改口,还谢怀恩等人清名。
那春柳县蒙冤而死的苦主们,想要冤情得以昭雪,只怕就只能指望四年后,燕王进京夺权,成功上位后,能回头看一眼这些可怜人了。
可谢怀恩等人的“附逆”罪名是假的,燕王心知肚明他们并非自己的拥护者,还会愿意替他们平反吗?
然而,即使燕王得势后,愿意为春柳县的可怜人们平反,这对于被栽赃为“燕王逆党”、实则忠于朝廷的谢怀恩等人来说,又似乎太过讽刺了些。
薛绿心里没底,也不敢奢望太多。为了自己接下来四年里受少些苦,她还是更期盼父亲不要顶着污名死去,她也就不需要烦恼要如何为父亲平反了。
她细细清点着自己的家当,寻思着,倘若事情最终不如人意,父亲还是避不开蒙冤的下场,她也只能离开家园,另寻出路了。到时候,多带些有用的东西,她将来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一点。
穷家富路的道理,她体验过一回,早已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