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竞赛 (第1/2页)
九月末的风裹着梧桐叶的清苦,斜斜切过明德大学的走廊玻璃窗,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揉碎的金箔。杨许诺抱着半旧的高等数学课本,脚步放得很轻,鞋跟蹭过水磨石地面,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她刚从高数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怀里那本泛黄的竞赛题集还带着油墨与旧纸张混合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臂弯里,却让她的心跳像揣了只振翅的小雀,扑腾得快要撞出胸口。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便签纸,纸边被反复揉捏得发毛,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是上周三在图书馆,江池趁她趴在桌上抹眼泪时,悄悄塞到她课本里的。“许诺,别难过呀,我那天是被赵景臣气糊涂了,嘴笨不会说话,不是真的想让你哭。”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右眼是个小圆圈,左眼却画成了五角星,一看就是急着哄人,慌慌张张画错了。
那天的画面又撞进脑海。图书馆三楼的社科区很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江池那句“我跟她不是朋友”像枚淬了冰的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她心里。她攥着刚借的《数学分析习题集》,指节泛白,书页边缘被捏出几道深深的折痕,眼泪砸在题解步骤上,晕开一小片墨渍。她没敢回头,只听见江池的脚步声和赵景臣的皮鞋声先后远去,然后就趴在桌子底下的空当里,像只受了惊的小兽,咬着嘴唇掉眼泪。
她不是气江池说“不是朋友”,是气自己——气自己总把江池的照顾当成理所当然,气自己明明知道江池是学生会的“暖心担当”,对谁都温和,却还是贪心想要一份独有的在意。可第二天一早,她刚走出宿舍楼,就看见江池站在香樟树下,手里捧着那个印着粉白小兔子的保温杯,眼底带着红血丝,鼻尖冻得有点红。“许诺,对不起。”他把保温杯往她手里塞,声音带着点沙哑,“我昨天不该跟赵景臣置气,更不该说那种话让你难过。这是我早上起来炖的红枣粥,少放了糖,你趁热喝。”
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想来是为了道歉,一晚上没睡好——杨许诺的委屈瞬间散了大半,剩下的只有自责。她接过保温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暖烘烘的,连带着声音都软了:“江池,我也有错,我不该那么敏感,把你的气话当真。”
此刻抱着竞赛题集走在走廊里,杨许诺又想起江池常说的话:“女生学数学太吃力啦,你看那些竞赛获奖者,十个里有八个是男生,不如把精力放在社团活动上,多认识些朋友,以后找工作也方便。”以前她总觉得江池说得对,悄悄把对数学的喜欢藏在心底,连报名选修课都不敢选《数学建模基础》。可刚才老师推给她题集时,眼里的肯定像一束光,猝不及防照亮了她藏了很久的小小心愿。
“我……我真的可以吗?”当时她捏着题集边缘,指节泛白,连声音都带着点颤。那本《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历年真题解析》的封面已经磨损,书脊处用透明胶带粘过,显然是被很多届学生翻过。
“当然可以。”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你的解题思路很有灵气,上次那道附加题,你用的逆向推导法,比标准答案还简洁。别总把自己藏起来,你的本事,得让大家看见。”
从办公室出来时,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保洁阿姨拖地的声音在尽头回响。杨许诺抱着题集往教室走,刚拐过楼梯口,就听见熟悉的声音顺着楼梯间的缝隙飘过来,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曼琪,真不是我特意让的名额,是我最近帮张老师做那个智能算法的课题,每天都要泡实验室到半夜,实在没精力准备竞赛。”
是江池的声音。他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手里拿着手机,侧脸对着阳光,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你想啊,许诺平时安安静静的,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要是能拿个竞赛奖,不管是保研还是找工作,都多份优势。我帮她,不就是顺手的事嘛。”
杨许诺的脚步猛地顿住,怀里的题集差点滑落在地。她赶紧用胳膊肘护住,屏住呼吸往楼梯间的方向挪了挪——她不是故意要偷听,是江池的话像颗小石子,猝不及防投进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原来竞赛名额是江池主动让给她的?他明明那么优秀,去年还拿过校级数学竞赛的二等奖,却因为怕她没机会,把这么好的名额让了出来,还特意瞒着她,怕她有心理负担。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眼眶瞬间就热了。她赶紧抬手抹了抹眼角,怕眼泪掉下来砸湿题集。上次还因为一句气话跟江池置气,甚至躲着他不说话,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江池一直都在默默帮她,帮她占座、替她带饭、在她被老师点名时悄悄递纸条,现在连竞赛名额都让给她,她却还因为一点小事闹脾气。
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往图书馆走——想赶紧把“老师推荐她参加竞赛”的好消息告诉江池,想跟他说声谢谢,想再认真跟他道个歉。走廊的窗户敞着,风卷着梧桐叶的气息吹进来,拂过她的脸颊,带着点秋天的凉意,可她心里却暖烘烘的,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她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消防栓旁边,慕斯白正靠在墙根,手里把玩着手机,把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挑了挑眉,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大新闻!某人又在给自己立‘善解人意’人设,把竞赛名额说成是‘顺手让出去’的,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赵景臣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三个字:“知道了。”
此时的赵景臣正坐在图书馆三楼的靠窗位置,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C++高级编程手册》,书页上放着一支银色的金属笔,笔帽上刻着小小的“Z”字。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指尖在“知道了”三个字上停了停,指腹摩挲着笔帽上的纹路——那是他十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笔身是钛合金材质,用了这么多年,依旧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突然合上手册,起身往楼梯口走。黑色连帽卫衣的帽子压得略低,遮住了额前的碎发,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线。他走路时步伐很轻,鞋底蹭过地毯,几乎没声音,只有手腕上的铂金链偶尔发出细微的声响——链坠是枚微型电路板,纹路细得像蛛丝,是他自己用实验室的激光雕刻机做的,里面存着一张扫描版的纸条照片。
刚走到二楼,他就看见杨许诺抱着题集坐在楼梯台阶上,脑袋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她的书包放在旁边,拉链没拉严,露出半块干硬的全麦面包——早上他在食堂看见她,她只买了一杯豆浆,想来是为了赶去办公室,连早饭都没好好吃。
赵景臣的脚步顿了顿。他站在原地看了几秒,转身走向图书馆一楼的便利店。便利店的收银员正在整理货架,看见他进来,笑着打招呼:“同学,又来买咖啡啊?”
“不是。”赵景臣的声音很轻,目光扫过货架,拿起一杯热牛奶和一个金枪鱼三明治——他上次在图书馆看见杨许诺吃这个口味的三明治,当时她吃得很开心,嘴角还沾了点沙拉酱。
“一共十五块五。”收银员把东西装进纸袋里,递给他。
赵景臣付了钱,拿着纸袋往二楼走。他把东西轻轻放在杨许诺旁边的台阶上,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赵景臣?”杨许诺突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鼻尖泛着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蒲公英。“你……你看见江池了吗?我有好事要告诉他。”
赵景臣回头看她,帽檐压得低,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紧抿的薄唇。他没回答,只是指了指那杯热牛奶:“先喝了,凉了伤胃。”
“谢谢。”杨许诺拿起牛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却全是江池的影子——他要是知道老师推荐她参加竞赛,肯定会替她开心,说不定还会帮她整理笔记,像以前帮她整理高数知识点那样,用红笔把重点标得清清楚楚。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小声说:“上次在图书馆,我不该因为江池说‘不是朋友’就生气,其实他是个特别好的人,总在默默帮我。你看,连竞赛名额都让给我了,还怕我有心理负担,特意瞒着我。”
赵景臣的脚步顿了顿。他站在楼梯拐角,背对着她,黑色的卫衣帽子遮住了他的表情。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别太轻信别人。”说完,就转身走上楼梯,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拐角。
杨许诺愣了愣,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她低头咬了口三明治,金枪鱼的咸香混着面包的柔软在嘴里散开,暖得像是从胃里一直暖到了心里。她想,赵景臣大概是不太喜欢江池吧,毕竟上次在图书馆,他们两个好像闹得不太愉快。不过没关系,她知道江池的好就够了。
她掏出手机,想给江池发消息,问问他在哪里,却看见他十分钟前发了条朋友圈:“帮老师整理课题资料到凌晨,终于赶在上课前睡了两个小时~不过想到能帮到别人,就觉得很值得~”配图是一张拍着电脑屏幕的照片,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右下角还露出半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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