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祠 (第2/2页)
天,彻底黑透了。山林里的温度骤降,呵气成冰。我不敢生火,那无异于自杀。我只能蜷缩在树根下,尽可能用积雪和枯枝掩盖自己的身体,抵挡寒风。怀里的那点窝头早已吃完,饥饿如同火焰灼烧着胃袋。
右臂的印记不再传来强烈的牵引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持续的、低沉的嗡鸣,仿佛在与我血脉一同搏动。它不再试图控制我,更像是一种……监视和连接。通过这种连接,一些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破碎的“信息”片段,不受控制地涌入我的脑海。
这一次,不再是杂乱的感觉,而是一些具体的、却更加令人不安的“认知”:
这片废墟,没有名字。但在某种古老的、非人的“记忆”里,它被称为——“无面祠”。
“无面祠”,是“等待”的地方。是“新娘”沉睡,也是“新娘”苏醒的“门槛”。
“吉时”,并非一个固定的时辰,而是一种“状态”的达成。当“生魂”的恐惧与怨恨达到极致,当“死寂”的积累冲破某个临界,当“媒介”就位……“吉时”便至。
而“媒介”……我看向自己布满纹路的右臂……就是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身上这个被强行烙印的“联系”,以及那支……似乎与“无面祠”有着某种渊源的朱砂笔。
这些信息如同冰冷的毒液,一点点渗入我的意识。我不是误入此地的无辜者,我从被稻草人盯上,甚至更早,从那个风雪夜捡到它开始,或许就已经是这场恐怖仪式中预定的一环!余老汉、守夜人,他们或许是想阻止,或许是想利用,但他们都失败了。而现在,仪式似乎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就在这片“无面祠”的废墟里!
我必须进去。不是被拖进去,而是自己走进去。只有进去,直面那个“无面”的存在,才可能找到打破这一切的方法,或者……至少死个明白。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竟然带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近乎麻木的决绝,压倒了其他情绪。
我慢慢从雪堆里坐起身,看向那片在月光下泛着惨白光泽的废墟,看向那个依旧静立在中央的白色身影。
它似乎在……等待。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右臂印记那持续的嗡鸣。然后,我扶着树干,艰难地站了起来。
我没有再隐藏,而是径直从树后走了出来,踏上了通往废墟的、被积雪覆盖的荒径。
当我迈出第一步时,废墟边缘那些静止的古老纸扎人,似乎同时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尘埃落定的“沙沙”声。它们没有动,但那种无形的“注视”更加凝聚了。
中央那个白色的无面身影,依旧静立。但它那空白的“面孔”,似乎……微微抬起了一些。
我一步一步,朝着“无面祠”的深处走去。
脚步沉重,却在雪地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我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侥幸,不会再有什么外来的救援。
我的生路,或者说我的终局,就在这片死寂的废墟深处。
在我与那个“无面”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