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纸铺 (第2/2页)
他的手指,蘸向了那碗猩红的糨糊。
然后,他用那蘸满了红色糨糊的指尖,开始在桌面上,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
昏黄的灯光下,惨白的桌面上,逐渐显现出几个歪歪扭扭、但却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大字:
吉 时 未 到
喧 哗 者
斩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真正的鲜血写成,在灯光下反射着粘稠的光泽,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斩”字的最后一笔落下,整个破旧纸铺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了!温度骤降,连那豆大的灯焰都猛地收缩了一下,变成诡异的幽绿色。
稻草人周身那窸窣的摩擦声戛然而止。它僵立在门口,那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上的血字,又缓缓转向那个始终背对着它的佝偻身影。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从角落弥漫开来,充斥着这间狭小的屋子。我甚至能听到空气中传来细微的、仿佛琴弦绷紧到极致即将断裂的嗡鸣声。
稻草人沉默了。它身上的破蓑衣无风自动。它似乎在权衡,在忌惮。
过了足足有十几息那么长的时间,它才发出一声极其低沉、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嘶鸣:
“哼……规矩……吾懂……”
它那空洞的“目光”,最后如同冰冷的刀锋般在我脸上剐过。
“看好你的‘颜料’……若再出差池……‘新娘’的怒火……你承受不起……”
说完这句,它那稻草扎成的身躯,竟然如同融入阴影一般,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了门口的黑暗中。连同那股阴冷的气息,也一同消散。
只留下桌子上那碗猩红的糨糊,和那几个血淋淋的大字,证明着刚才那短暂而惊心动魄的对峙。
压迫感消失了。
我瘫软在地,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虚脱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
得救了……暂时得救了?
那个角落里的人……是谁?他写的字,竟然能逼退可怕的“巡夜使”稻草人?他真的是那个指路的老货郎?他为什么要帮我?还是说,他帮的并不是我,只是维护某种所谓的“规矩”?
我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个角落。
油灯依旧亮着,豆大的幽绿色火苗稳定地燃烧着。
但……
但那个原本坐在灯下、背对着我们的佝偻人影……
不见了。
八仙桌旁,空空如也。只有那把破旧的椅子,还维持着原样。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只有桌面上,那碗猩红粘稠的糨糊,和那三个散发着血腥气的血字,在幽绿的灯光下,无声地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是何等真实而诡异的一幕。
这间没匾额的旧纸铺,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而那个消失的佝偻身影,他……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