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痛楚 (第2/2页)
永战天王摆了摆手,忽然微微一笑,周身泛起淡淡的金芒
“伤势已无大碍。而且……我隐隐感觉到,这天地间,似乎又诞生了一具与我同源的‘永恒锻炉’武骨。”
“当真?”斩月天王眸中月华大盛:
“可能寻到?若能悉心培养……”
“不必刻意去寻。”
永战天王遥望远方,语气温和却坚定:
“永恒锻炉唯有在血火中才能蜕变。只要他不夭折,终有一日会踏足长城。过早干预,反而会折损锋芒。”
“也罢,和你同源的武骨,你最清楚。”
斩月天王微微颔首:
“‘永恒锻炉’之强,冠绝我等。能多一位传承者,总是人族幸事。
北境战事告急,裂锋与镇岳独对虫母与疫潮,我须即刻动身。“
其他几位天王镇守的防线,也各有强敌环伺。
你尽快恢复,只要你重归巅峰,我们面对那些邪神,底气才能更足!”
永战天王负手而立,原本温润的气质陡然锐利。
他周身战意升腾,如蛰龙苏醒,声音却依旧平和:
“放心!我既然能斩第一尊邪神,自然斩得了第二尊。“
最后一字落下,整座大殿微微震颤,玄玉桌面上的裂纹悄然弥合如初。
“嗯。”
清冷的尾音尚在殿中萦绕,斩月天王的身影已化作点点月辉,消散于无形。
大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永战天王默然独立。
他目光垂落,再次看向桌上那枚记载着噩耗的情报,心中如同压着万钧玄铁,酸涩难言。
阵亡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曾是鲜活的面容,是联邦倾注心血培养起来的孩子,是他麾下意气风发的儿郎。
作为十二天王之一,人族顶尖的战力,但他却连一道“停止救援朱麟”的严令都不敢下。
他岂会不知?每一次所谓的“抽签”,不过是那群崽子们争抢着赴死的借口。
他们比谁都清楚,此行一去无回,踏入月谷便是踏上了黄泉路。
可他们还是去了,一次,两次……这已是第二十三次。
这般牺牲,意义何在?这分明是徒劳的填命!
但他,却不能阻止,无法严令禁止!
或许,他麾下的这些儿郎就是用这滚烫的热血和决绝的背影,在告诉长城上每一个异域巡游,告诉其他天王麾下的每一位王卫:
他们永战一脉,骨头是硬的,血是热的!
纵然是死,也要让身陷囹圄的兄弟知道.....你未被遗忘,我们,从未放弃!
....
月魔一族,天牢最深处。
月萨尔悬浮在半空,猩红的瞳孔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宛如行尸走肉的人类。
朱麟越是沉默,越是死寂,他心中那股无名火就烧得越旺!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用尽手段,折磨他的肉体,摧残他的精神,甚至当着他的面虐杀他的同袍!
可这个人类的意志,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顽铁,表面上已被砸得千疮百孔,内里却始终藏着不肯熄灭的火星!
为什么还不屈服?!
月之种明明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唾手可得,可就是这个人类生生的阻挡住了他!
“呃啊!”
心中的焦躁感,让月萨尔发出了低沉的嘶吼。
他优雅尽失,面容扭曲,周身纯净的月辉都染上了一层暴戾的暗红。
“啪!”
一道由精纯月光凝聚、布满狰狞倒刺的长鞭,如同毒蛇般凭空出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在朱麟早已不成形的躯体上!
腐肉混着暗红的血块飞溅,甚至能听到骨头被刮擦的“沙沙”声。
“说话!求饶!交出月之种!你这卑贱的蝼蚁!顽冥不化的渣滓!”
月萨尔咆哮着,鞭子如同疾风骤雨般落下。
十鞭、百鞭……他不仅仅是在施加痛苦,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徒劳的仪式,企图用暴力彻底碾碎那份他无法理解的坚韧。
然而,朱麟只是随着鞭挞的力道微微晃动。
他连闷哼都欠奉,仿佛那具饱受摧残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
不,甚至可以说,他正在用一种极致的沉默,反向凌迟着月萨尔的神经!
这种无声的蔑视,比任何咒骂都更让月萨尔疯狂!
终于,月萨尔气喘吁吁地停手,散去长鞭。
他看着气息奄奄、却依旧没有半分妥协迹象的朱麟,一股冰冷的杀意攀升。
但无奈和嘲讽是,眼前这个他早就想将其凌迟活剐的人类,自己却不能让他死!!
他猛地转头,对着牢门外阴影中守卫的月魔低吼:
“给他灌吃食!吊住他的命!若是让他死了,你们就化作月池的养料!”
月萨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阴暗的廊道尽头,地牢中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重的血腥气。
那名奉命留下的月魔守卫,这才迈着步子走上前。
它丑陋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与嫌恶,似乎处理朱麟这个“废人”是一件极其掉价的差事。
“呸!”
它朝地上啐了一口粘稠的唾沫,粗暴地解开【月光枷锁】的禁锢。
失去了支撑,朱麟如同被扯断提线的木偶,重重砸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腐肉与暗红血水溅开,他却连一声闷哼都无。
月魔从角落拖过一个散发着刺鼻腐臭的木桶,又极其吝啬地取来一只边缘豁口的破碗,舀了半碗浑浊不堪、甚至能看到细微虫豸蠕动挣扎的“流食”。
它蹲下身,利爪如铁钳般死死掐住朱麟的下颚,迫使那干裂染血的嘴唇张开。
“吃!卑贱的两脚羊,别耽误老子时间!”
浑浊腥臭的浆液被粗暴地灌了进去。大部分顺着嘴角溢出,混合着血污蜿蜒而下,但仍有少许呛入了气管.....
“呃…赫…!”
朱麟残缺的身体本能地痉挛了一下,发出破风箱般的、含糊不清的气音。
他被割舌的喉咙无法完成有效的咳嗽,只能承受着这窒息的痛苦,眼球因生理反应而微微凸出。
“嗬!噎住了?废物!”
月魔守卫发出残忍的嗤笑,似乎这微不足道的痛苦取悦了它。
它骂骂咧咧地灌完“食物”,又拿起另一只稍干净的碗,盛了半碗清水。
但它接下来的动作并非喂饮,而是带着一种戏谑的恶意,将碗口一倾,把冰冷的清水直接泼在朱麟血肉模糊的脸上!
“给你洗洗!嘿嘿嘿……”
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但朱麟依旧毫无动静,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月魔守卫见状,觉得无趣至极,又踹了朱麟一脚,这才骂咧咧地转身离开,重新锁上了牢门。
地牢重归死寂,只有邪异的月光如霜般洒落,笼罩着这具仿佛已失去所有生机的躯壳。
就在这极致的冰冷与刺痛中……
朱麟涣散的瞳孔,无意识地向上转动,望向那透过穹顶渗入的、被污染的邪能光辉。
那光,丑恶而阴寒,却在此刻,奇迹般地与他记忆深处某种温暖的亮光重叠了。
他眼前浮现出北疆的故土,那间小小的饭馆永远飘着诱人的饭香。
灶台前,系着围裙的温柔女人转过身,眼角带着细碎的皱纹,朝他露出这世上最温暖的笑。
“……妈……”
一个模糊的气音从他破碎的喉咙里艰难挤出。
被割舌的剧痛,被摧残的身躯,此刻都比不上这汹涌思念的万分之一。
“您还好吗……身体还康健吗……”
“我……好想您…我好累…好累...”
无声的念想在胸间涌起,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三年干涸的眼眶,混着血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这滴泪,和兄弟的血一样灼热,比月萨尔的鞭挞更加沉重。
因为它源自一个战士心中,最后一片不容玷污的柔软。
因为那里永远亮着一盏灯,等着游子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