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变天 (第2/2页)
慕容熙守着,她便也得守着。
这样不分昼夜地熬,也有七八天了。
台城,她来过很多次,这些天又跟着慕容熙四处巡视,不管城内城外,已是十分熟悉。
明明是天底下至尊至贵的地方,她却始终喜欢不起来,如此金碧荧煌,可怎么瞧都觉得死气沉沉。
她不喜欢台城,也不喜欢台城里的人。
她喜欢什么呢?
沉鱼也不知道。
“沉鱼。”
溶溶夜色里,有人疾步朝她走来。
沉鱼看去,竟是逾白,不免意外。
她放下手臂,站直了身子:“你为何来此?”
逾白是暗人,并不能随意行走。
逾白不答只问:“主公在何处?”
沉鱼朝身后的殿宇瞧一眼,“至尊召见,还在里面。”
逾白两只眼睛跟着看过去,面上焦急,却欲言又止。
沉鱼瞧在眼里,正色道:“逾白,这是皇宫,没有主公的允许,你不该擅自来此。”
逾白的目光这才落在她的脸上,略顿了顿,才问:“沉鱼,如果有一天主公让你做的是错事,你还会听从他的命令吗?”
“错事?”沉鱼愕然:“我们的职责是听从他的命令,保护他的安全,至于是非对错,与我们有何干系。这不是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告诉我的?”
逾白沉默一瞬,涩然点头:“是,是我告诉你的。”
沉鱼道:“那你该知道,就凭你违令来此,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逾白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的清绝之姿,忆起从前那个院子里,因为练武受伤,红着眼圈偷偷抹泪的小女娃。
还记得初时,大家都不屑与那么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娃娃交手,可碍于世子的命令,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充当陪练。
不知从何时开始,当年的小女娃,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实力更不容小觑。
逾白才要开口,却听得殿内响起一阵哭声。
*
皇帝驾崩,太子萧越继位。
另有遗诏,由安陆王萧显、太尉邓原、宣城郡公慕容熙、尚书令吴介、尚书左仆射(yè)董桓、尚书右仆射江俨、中书侍中裴钰、右将军程爽等人辅佐新帝,时人称‘辅政八贵’。
天子驾崩,乃国之大事,丧礼肃穆,规程繁琐。
下葬前,大行皇帝的灵柩停放在太极殿,悲切的哭灵声伴着乌沉沉的阴云笼罩在整个台城上方。
偏殿里,新帝萧越垮着肩斜歪在软垫子里,伸了伸酸麻的两条腿,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殿中没完没了的哭声,吵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太常寺少卿呈上谥册,恭恭敬敬地道:“陛下,这是为大行皇帝拟定的谥号,还请陛下过目。”
寺人小心接过谥册,捧至萧越面前。
萧越皱眉看过去,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却还是伸手拿起,边翻边道:“就按这上面的定吧。”
“是。”
太常寺少卿弯下腰,准备告退。
萧越突地坐直了身子,原本困乏的眸子也泛起光亮,语气却难掩哀伤:“父皇的灵柩一直停放在大殿,朕是瞧在眼里急在心上,每天只要想到父皇不能入土为安,朕便寝食难安,你们就不能让父皇提前下葬吗?”
话音一落,哭声一滞,众人诧然。
太常寺少卿更是瞠目结舌:“陛下,这......这如何能提前下葬啊,自古以来,未有先例,这,不合礼制啊。”
“礼制?”萧越随手撂下谥册,身子靠回软垫,扬了扬眉,不以为然:“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改一改不就成了?”
“这......祖宗礼法如何能随意更改?”
“随意?”萧越轻啧一声,直摇头,“这怎么能是随意呢?朕是心疼父皇,难道你们想让父皇……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惊愕失色,纷纷跪倒。
太常寺少卿连连叩头:“臣不敢,臣绝无此意,陛下——”
“陛下啊!”
就在这时,有人大叫一声,膝行着,朝殿中乌黑锃亮的梓宫爬去,一边爬一边痛哭流涕,直至爬到梓宫前,咚咚咚地叩头,虽未言一句,却是用行为抗议。
萧越蹙起眉瞧过去,认出那叩头之人是太中中大夫羊溙。
许是磕头磕得太过用力,他头上的进贤冠都被磕掉了也浑然不觉,只露出一颗又光又圆的脑袋,瞧在眼里,十分滑稽。
萧越近前,垂头看看地上的冠子,再看看光溜溜的脑袋,弯唇笑了。
“羊爱卿呐,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太极殿里混进来一只雕鹫呢!”
他一面笑一面用脚尖来回踢着地上的冠子。
羊溙磕头的动作一停,挂泪的脸皮,涨得紫红。
萧越止了笑,弯下腰,体贴道:“既然你对大行皇帝如此不舍,那不如一道跟去,继续尽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