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听雨楼初现 (第2/2页)
老周从账房探出头:“可他根本不是来买礼的。”
“对。”萧灼擦着茶缸,“他是来查我们的。”
当晚,萧灼照常戌时三刻落闩。小七搬梯子封窗板,老周清点今日流水,一切如常。
但萧灼多做了一件事——他把原本放在灶台边的油灯挪到了大堂东南角的条案上。那位置正好能映出楼梯转角的影子。
夜深,二楼有轻微脚步声。不是下楼,而是来回踱步,一次,两次,三次。然后停在走廊尽头,靠近天井的位置。
萧灼坐在柜台后,没动。
他知道,有人在观察楼下有没有暗哨,有没有机关,有没有夜间巡夜的人。
他也知道,明天一早,这位“李四”就会离开。
果然,次日清晨,汉子来结账。
萧灼正在扫地,见他下来,头也不抬:“三晚九十文,已付六十,再补三十。”
汉子掏出铜钱,一枚一枚数清。
萧灼接过,指尖在其中一枚上轻轻一弹——那是枚剪边钱,民间禁用,但江湖信使常用作标记。
“路上小心。”他把找零递过去,“最近西城门查得严,说是抓逃犯。”
汉子点头,背起包袱,临出门前忽然道:“掌柜的,昨儿你说的梅脯……倒是句实在话。”
“我这儿的话,句句实在。”萧灼扫帚停在门槛边,“就是不一定都说。”
汉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跨出门槛,身影融入晨雾。
小七扒着门框张望:“他真走了?没搞啥名堂?”
“搞了。”萧灼继续扫地,“他半夜写了东西,藏在鞋垫里。”
“啊?!”小七瞪眼,“那你咋不拦?”
“拦什么?”萧灼扬起扫帚,“他又没偷东西,也没放火。人家是客人,写两行字还能不让写了?”
“可他是不是……奸细啊?”
“不是奸细。”萧灼把垃圾撮进簸箕,“是信使。专跑消息的那种。”
老周这时从账房出来,手里捏着一张纸:“刚才他结账时,我偷偷瞄了眼登记簿——他写的‘李四’,笔迹和昨天不一样。”
萧灼点头:“换了手。惯用左手的人,故意用右手写字,露了破绽。”
“那咱们……要不要报官?”小七紧张地搓手。
“报什么官?”萧灼把扫帚靠墙,“他又没犯法。打听点市井事,朝廷不管。”
“可他打听的是咱们!”小七急了,“会不会把昨晚的事都写回去?说你懂漕帮秘辛,还会武功?”
“他会写。”萧灼走进柜台,拉开最底层抽屉,取出一枚旧铜钱,在指间转了半圈,“但他也会写——这掌柜没揭穿他,反而给了条准信。”
“这算啥意思?”小七挠头。
“意思就是。”萧灼把铜钱轻轻拍在柜面上,“咱这儿不是铁桶,也不是鱼塘,是条活路。想打听事,可以,但得守规矩。”
老周若有所思:“你是想让他回去传话?”
“传不传,看他主子。”萧灼重新拿起抹布,“但我得让对方知道——我不怕查,也不怕看。真想聊,咱们可以坐下谈。想偷偷摸摸?那我也奉陪到底。”
正说着,外头传来车轮碾地声。一辆青篷小车停在街口,车夫跳下,撩开车帘扶人下来。
是个穿灰袍的中年人,手持折扇,步履从容。
小七小声问:“又来人住店?”
萧灼擦着一只茶碗,目光落在街口那人身上。
“不是住店。”他说,“是来谈生意的。”
灰袍人朝客栈走来,扇子轻摇。
萧灼把茶碗搁下,吹了口气,将那枚铜钱压在账本第一页空白处。
铜钱纹丝不动,像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