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南来北往皆是客 (第2/2页)
付钱时,露出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些许旧伤疤。
小七引他上楼时,他脚步很轻,几乎听不见声响,目光快速扫过堂内每个角落,尤其在楼梯和后门处略微停顿。
徐容在柜台后打着算盘,并未抬头,仿佛对这位特殊的客人毫无兴趣。
直到那人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他拨弄算珠的手指才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噼啪声依旧规律。
日头偏西,第三位客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是个四十多岁的落魄文人,穿着一件沾了酒渍的旧儒衫,浑身酒气,眼眶发红。
“酒……掌柜的,再给……给老夫来壶酒!”他瘫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拍着桌子,声音含糊不清。
老周皱皱眉,看向徐容,徐容微微颔首。
老周这才去打了半壶最便宜的劣酒送来。
那文人抢过酒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大口,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他环顾这冷清的客栈,忽然嗤笑起来。
“哈……哈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诚不我欺!诚不我欺啊!”他挥舞着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只知道争权夺利,盘剥百姓!何曾看过民间疾苦半分!”
小七吓得不敢靠近。
老周低声道:“这位客官,您喝多了,慎言,慎言啊……”
“慎言?老夫偏要说!”文人猛地提高嗓门,指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他的仇人“看看!看看这世道!边关烽火连天,他们不管!百姓食不果腹,他们不理!只知道盯着那把椅子!斗!往死里斗!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妖孽啊!”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伏在桌上,肩膀耸动,竟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些“寒窗十年”、“报国无门”、“奸佞当道”的话。
堂内只剩下他压抑的哭声和哽咽。
徐容不知何时已走出柜台,手里端着一碗醒酒的酸汤,轻轻放在那文人身前的桌上。
文人抬起朦胧泪眼,茫然地看着他。
“路还长。”徐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醉了,伤身。”
文人愣愣地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酸汤,又看看徐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徐容不再多言,转身回到柜台后。
夕阳最后的光线透过窗棂,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拿起那块半旧的抹布,慢慢擦拭着已经光洁如新的柜台。
指尖过处,不留纤尘。
只是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映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幽深得望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