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零的尽头与雾中声 (第2/2页)
跑过李婶的面馆时,他隐约看到面馆里亮着灯,一个人影坐在桌子旁,背对着他,正在吃面。那背影很像李婶,但李婶的头发没那么长——那人的头发拖到地上,像一团黑色的水草。
林默不敢多看,加快了脚步。
越靠近张大爷家,雾气越浓,甚至能听到雾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笑,还有细碎的脚步声,在他耳边来回穿梭,却看不到人影。
“小默……”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雾里响起,很轻,很苍老,像是张大爷。
林默猛地停下脚步:“张大爷?是您吗?”
没人回答。那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王师傅说张大爷的账清了……那这声音是谁?
他握紧了手里的木牌,继续往前走。终于,他摸到了张大爷家的院墙,粗糙的砖石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些。他顺着墙根走,很快就找到了那棵老槐树。
槐树的树干很粗,要两个人才能合抱,枝繁叶茂,即使在雾里也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树下果然有块大石板,盖着那口枯井,石板上刻着些模糊的花纹,林默小时候总觉得像只乌龟。
他刚想掀开石板,雾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他这边跑来!
“小默!快!”是王师傅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它来了!快进井里!”
林默没时间犹豫,和赶过来的王师傅一起,用力掀开了石板。石板很重,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开一条缝,一股阴冷的、带着泥土腥气的风从井里冒出来,吹得雾气都散了些。
“快下去!”王师傅推了他一把。
林默抱着虎子,跳进了井里。井不深,也就两米多,底下是松软的泥土,还能看到些干枯的井绳。他刚站稳,就听到井外传来王师傅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对着什么人说话:
“他不在这儿……对,我看着他往巷口跑了……符号?我这就去找……”
然后是石板被重新盖好的声音,“哐当”一声,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井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林默抱着虎子,靠在冰冷的井壁上,心脏狂跳。外面到底是什么?王师傅在跟谁说话?他为什么突然帮自己?
怀里的虎子安静下来了,不再挣扎,只是用脑袋轻轻蹭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林默摸了摸它额头上的符号,已经不烫了,和普通的猫毛没什么两样。
他从裤兜里摸出那块木牌,黑暗中,木牌上的符号竟然发出微弱的绿光,照亮了他的脸。他借着光,仔细看木牌上的字:【第七个,填缺角】。
第七个……难道在他之前,还有六个?他们都去哪了?和张大爷一样,“账清了”?
填缺角……用什么填?用命吗?
林默摸了铜葫芦,缺角的地方硌得他有点疼。奶奶说这葫芦能“镇东西”,刚才红光袭来时,葫芦好像确实起了作用。它和这木牌,和老街的秘密,到底有什么联系?
就在这时,井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说话声,而是……打印机工作的声音。
“咔哒……咔哒……”
很清晰,就在井外,离石板不远的地方。
紧接着,是纸张被吐出的声音。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很机械,很平板,像是用指甲在玻璃上划过:
“王建国,欠款:1。”
王建国?是王师傅的名字!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
外面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王师傅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知道欠什么。把他们放了,我来还。”
“交易成立。”机械的声音说,“明日此时,账清。”
“打印机”的声音消失了,外面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雾气流动的“嘶嘶”声。
过了很久,久到林默以为王师傅已经走了,井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是王师傅的声音,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默,对不住了……当年要不是我贪便宜,用你爷爷留下的图纸换了那台机器,也不会……”
后面的话越来越轻,被雾气吞没了。
林默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王师傅认识他爷爷?爷爷留下的图纸?那台打印机是用图纸换来的?
他的爷爷,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奶奶很少提起,只说他是个木匠,手艺很好。难道爷爷也和这些事有关?
井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王师傅好像走了。
林默靠在井壁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王师傅的话,张大爷的“账清了”,刘姐的欠款,自己的“剩余7”,爷爷的图纸,奶奶的嘱咐……无数条线索像乱麻一样缠在一起,找不到头绪。
怀里的虎子突然叫了一声,用头蹭他的手,然后跳到地上,朝着井壁的一个方向跑去,用爪子扒拉着泥土。
林默好奇地跟过去,借着木牌的绿光一看,虎子扒拉的地方,井壁的砖石松动了,好像是空的。
他伸手抠了抠,一块砖竟然被他抠了下来,露出后面的一个小洞。
洞里塞着一个东西,用油布包着,圆圆的,硬硬的。
林默把它拿出来,解开油布——是一个相框,很旧了,相框的边角都磨圆了。
相框里的照片已经泛黄,但能看清上面的人。
照片上有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男人穿着中山装,眉眼和林默有几分像,应该是他爷爷。女人梳着麻花辫,穿着的确良衬衫,赫然就是王师傅后脖颈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而那个小孩,坐在两人中间,手里举着一只缺角的铜葫芦,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那小孩的脸,和林默几乎一模一样!
照片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和木牌上的字迹很像:
【第七个,是开始,不是结束】
林默拿着照片,呆立在黑暗的井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个小孩是谁?
如果他是第七个,那这个和他长得一样的小孩,又是第几个?
“开始”……什么开始了?
井外的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更浓了,石板上隐隐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敲击。
一下,又一下。
很慢,很有规律。
像是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