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褪色的月光-7 (第1/2页)
那天下午,天色阴着,林澈刚从展馆出来,准备在南岸文化街口打车,眼角一瞥,忽然瞥见斜对面那家小型艺展空间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站在灰色外墙前,低头接电话。
白色连帽卫衣叠穿黑灰调短款羊毛外套,牛仔裤是自然垂坠的宽松剪裁,脚上那双拼色板鞋干净利落——是任映真。
林澈见惯了他穿三件套西装,说话不紧不慢的样子,却从没见过他这种……轻松而鲜活的模样。少年气、克制却不压迫,甚至带着一丝清贵的感觉。
远远望过去,他竟像是个比艺术家还像艺术家的金融从业者,像那种街头偶遇的罕见高级感路人。
而下一秒,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展厅里走出。
唐姝仪。
“你之前说的那款小产地普洱,我朋友那边刚好带了一批回国。我给你留了一盒,尝尝看。”
她站在任映真身侧,正将手里的小纸袋递给他,两人似乎在交谈,语气轻快而自然。
他们站得不远也不近,刚刚好落在人来人往中不会被人误会的位置,却也亲近得足以引人遐想。
林澈握着伞柄的手轻轻顿了顿,心里像有一丝什么细微的东西划过。
他忽然意识到,那身穿搭……与其说是“任映真的新风格”,不如说,像从他林澈的日常衣橱里搬出来的。
是巧合吗?他不确定。
他心绪烦乱,原本已经打算转身离开,却下意识多听了几句。
“你真的相信我能劝得动那个人?我找别人牵牵线不也行?”
“毕竟对方对你没防备。”任映真说:“如果事成,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我请你吃顿像样的。我不想闹得全世界都知道。”
“啧,你倒是会挑人下场。”唐姝仪偏头看他,“你就不怕我搅黄?”
“你搅黄也比我出面要体面。”
“没想到你现在居然穿回这风格了。”唐姝仪忽而一笑,“工作以后就没见你这么穿了,居然有种恍若隔世感。”
“那时图方便而已。现在也不觉得非得穿得像个理财顾问。”他淡淡一笑。
她似是感慨地叹了口气,“你倒是比以前更沉得住气了。那时候多招人喜欢一小孩,长得好看,看起来离人近。”
“有些时候太近了也不好。”任映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不过现在就算了。”
“你这是在试图改变形象?”她语气柔缓地试探,“是打算让她看到,你也可以没那么难相处?”
林澈看见任映真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笑了一下。像默认,又像绕开。
这一切都落在不远处林澈的眼里。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指尖还搭在伞柄上,却再没点开叫车的界面。
任映真并没有模仿谁。
他不过是回到了本来的样子,那个存在得比他更早、离苏静雯比他更近的男人的样子。
其实是作为后来者的他像任映真。
林澈站在原地,心底像是被悄悄拧了一下。
但是,他脑海却飞快转了几个弯。接着,他心跳微微加速,嘴唇抿成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线。
在饭局上,苏静雯可没有第一时间帮任映真说话。沉默就代表着动摇。所以——任映真才会找唐姝仪来。才会故意穿成这样,显得没有威胁感,像过去她爱过的那个人,让她想起过去的恋情,好接受现在的自己。
这个认知像某种迟来的胜利,明明没有任何实际证明,却让林澈呼吸不自觉地轻了一下。
他应该感到内疚。他明明在尽力抽身。
可他心底那个柔软、混乱的角落,却抑制不住地升起了一点私心的欣喜:
她不是没有动心。
她不是全然无感。
否则,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不会有人试图安排他的人生路线,期待他爱上别人。
是任映真怕他,怕他把苏静雯从自己身边抢走。
他低头看了眼伞沿垂落的水珠,忽然笑了一下。
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意识到某种荒唐现实后的笑,带着点自嘲和一点未竟的贪念。
或许他真的该早点离开……
离开她,离开这个不断加深裂缝的三角关系。
可他舍不得。
他不甘心。
【小伙子,你路走窄了】
任映真余光瞥向街角,确认林澈已经不在那里。他对唐姝仪继续笑道:“那砚秋的事情,我就拜托给姝姐了。”
“你确定她这回能接受别人介绍?”唐姝仪半开玩笑地挑了挑眉,“她当年可是为了你留校一整年,后来还搞得像流亡一样直接申请国外艺术基金走人。”
“我只是觉得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说得好像你没有责任似的。”唐姝仪轻哼了一声:“你知道她当年有多高调吧?谁不知道她那封情书传疯了?你是被你们学校当年最出挑的小师妹明里暗里追过的男人。”
任映真轻轻一笑,不置可否:“我那时早就跟静雯在一起了。”
“她知道得也太晚了点。”唐姝仪语气不疾不徐:“知道你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时候,她正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追你。你就不能早点说清楚?”
“说过。”任映真语气冷淡下来:“她没听。大概当我开玩笑吧。”
闻砚秋,任映真和苏静雯的学妹,还是后者大学时跟室友打招呼要照顾的小妹妹。她主修视觉艺术,性格张扬、才气出众,是当时学院里少有的风云人物。她对感情的态度也直白到令人咋舌。那年冬天,她当着一个展览落幕后众人面,把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塞进他外套口袋里,还留了句话:“任映真,我等你毕业。”
但她没等到什么毕业惊喜。
只等到一次公开活动上,他牵着苏静雯走进了现场,介绍时用极平静的语气说:“我女朋友,苏静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那一刻,闻砚秋才明白,这段青涩的恋情也许从未有过胜算。
第二年,她就申请了国外的策展项目,直接走人。那封传遍校园的情书,从此成了八卦笑谈,而她再没回来过。直到最近,唐姝仪偶然提起,说她回国了,情绪稳定,考虑重新进入圈子,才有了这场“旧人牵线”的事。
而这些事,林澈全然不知。
他只听到片段的对话,只看到任映真在与唐姝仪交谈、笑意得体、语气温和,甚至装作无意地低头理了理衣角,把那件叠穿短外套撑得刚刚好,轮廓清晰,线条干净。
穿回大学时期的风格当然不是偶然。
他早就知道林澈的穿搭一向随意中带点文艺气,素色内搭加宽松外套。他知道“任映真”大学时期就是穿这些,更好笑的是当他仔细端详那张脸,能在林澈的脸上看见几分自己的轮廓。从相貌上来说,任映真反而要比林澈眉骨低一些,颧线柔一点。
于是任映真决定脱下理性至上的外壳,暂时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他知道林澈听得见,也知道林澈会想太多。
任映真是故意让他误会的。
误会他“安排”唐姝仪去替苏静雯把林澈劝退;
误会他“转变风格”是为了重新争取她的好感。
同时,苏静雯她也不会意识到,她看林澈时的那点欣赏认同和依赖,不过是潜意识里在找回她所失去的、过去的任映真的影子。她自己还没有发现。
但他早就看出来了。
他甚至有点佩服她这份诚实又盲目的本能。把想要的曾经投射到另一个人身上,好像那样就可以跳过那些疏远与争执,跳过他们婚姻里耗尽的日常。
让他觉得恶心。
她在画布上反复调色,调出了接近过去的他的另一种版本,然后爱上了那道颜色。
刚装修完的客厅整洁宽敞,玄关换成了缓坡设计,墙边多了防滑扶手,原本略显陈旧的木地板也换成了防跌材质。灯光是任映真亲自调整的轨道灯方案,柔和而不晃眼,老人夜起也能一眼看清方向。
苏母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面上笑意藏不住:“这下我跟你爸也不怕半夜起床摔着了。小真你这次可是下了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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