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心凉薄 (第1/2页)
林秋水终于被一场场人情债坑醒了。
那笔巨额糊涂账像一把尖利的匕首,直插在他胸膛,那汩汩流出的鲜血,时刻提醒着他:原来亲情中也有陷阱,朋友里也有坏人。
那些曾经铁杆的亲友,竟也有吸血没够、占便宜没完的人。他坐在四楼宿舍的窗前,一遍遍回想那些笑面下掩藏着的丑恶面孔,一遍遍复盘那些充满陷阱的血缘敲诈。
他几乎可以断定,让他背上那笔巨额债务的,就是堂叔林承惠。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承惠又来了。
“秋水啊,叔这次来,是给单位办事,要一箱灵参烟,你先打个欠条,我回头就还。”他笑得依旧坦然,仿佛上次那笔欠款从来没有存在过。
林秋水看着他无耻的嘴脸,硬起了心,这次不再犹豫。
他语气平和,却丝毫不拖泥带水:“叔,这回真不行。厂里现在查得严,管得紧,个人借款要科长签字才行,我实在垫付不了。”
林承惠板起脸来,拿起了叔叔的派头:“秋水啊,叔都跟同事说好了,你必须要帮叔办成这事儿,叔的脸面可不能丢,要不然以后在单位怎么混呢。”
林秋水苦笑:“真的帮不了。您看,以前替人买烟垫的那箱烟钱,到现在我还没还完呢。”
林承惠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他二话不说,气咻咻拎起包,饭也不吃,转身就走了。
林秋水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有愤怒,反倒有些轻松,更是有一种近乎悲凉的清醒。有些人,你越大方,他越贪婪;你越退让,他越得寸进尺。善良如果没有盔甲,那你就是任人屠宰的羔羊。
也好,也好,早这样,早安生。林秋水能听见自己内心的冷笑。从那以后,他彻底改头换面了。
一般亲戚来买烟,他依旧托人开票,但不再多言,客气送出门外。如果有人死缠烂打,他也不再请人下馆子,而是直接带到食堂,点两碗米饭,买两盘菜,吃饱就好。
“秋水啊,咱都老同学了,你就不能给哥们拿两条华光烟尝尝?”来人厚颜无耻地说。
林秋水冷笑着说:“哥们呀,我也想白拿烟啊!谁不想好事呢?我还想随便上银行拿钱呢,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用每月打借条了。”
如果是来办事,钱没带够,他也再不轻易打欠条,而是坦然告知:“等下次带足了钱再来买吧。”
对于那些只想蹭吃蹭喝、占便宜的人,他不再大手大脚。食堂管饱,其它免谈。
他把人领到食堂,一块排队:“咱们来两份西红柿炒鸡蛋、大葱烧豆腐,再来两碗米饭,您看行不?”
“这,没肉菜能吃下饭啊?”来人面露不悦。
林秋水面不改色:“村里的亲戚、同学、朋友,找我的人太多了,我的工资都用在请客吃饭上了,我手里没有钱了,你就凑合着吃吧。”
这种彻底转变,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以往每月频繁打欠条的现象,现在基本不用打了。即使要借,也减少到发工资前一周才借一次。同事们见状,给他起了个新外号“礼拜欠条”。这称呼带着调侃,也透着表扬,一直持续到他结婚后,这种借钱的状况,才彻底终结。
可林秋水这改变,就像巴西雨林的那只蝴蝶,翅膀一扇,也带来了范围不小、程度不低的副作用。
许多人早已习惯了他从前的大方付出。他送烟时,他们拿得理所当然。如今烟给少了,菜也少了,酒也不上了,他们便开始心生不满,到处说坏话。
“老林家那小子,现在牛哄哄的,吃个饭,抠得不行,也不到饭店,就在那个破食堂,连个肉菜都没有,还难吃得不行,以后再也不找他了。”村里人这样议论。
田文君师傅听说了,用了一个词形容这种现象叫“乞丐效应”。
“田师傅,啥叫乞丐效应?”林秋水不解。
田师傅是供应科的元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慢悠悠地抽了口烟,说:“这乞丐效应啊,就是说一个乞丐,你天天给他十块钱,起初他对你感恩戴德,把你当恩人。可时间久了,他觉得你有钱,就该给他;你不给,就是你的错。再往后,他觉得你给钱是天经地义,哪天你要是不给了,他就会理直气壮地问你:‘我的钱呢?’到最后,你们从施舍关系,变成了仇人关系。”
林秋水听后,长时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简直太形象、太写实了!他自己不就是吗?曾经的大方付出,在某些人眼里,不是珍惜情分,而是理直气壮;不是真诚感谢,而是索取无度。
他自责自己太过天真,为什么当初那样盲目善良,不懂得设防。以至于后来,一想起那些人,他就在心里嘀咕:这些人,往日与我关系不是挺亲近的吗?后来都去了哪里?以前那么要好,怎么后来连面都见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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