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故事继续 (第1/2页)
破庙内,空气凝固如铁。
苏瓷那双刚刚恢复一丝神采的眸子,此刻盈满了冰碴与审视,牢牢钉在谢无咎脸上。那声“无咎”带来的不是熟悉,而是更深的疑窦和一种被巨大谎言笼罩的寒意。她身体的剧痛仍在叫嚣,但灵魂深处的警报更甚。
谢无咎的沉默,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痛楚,在她看来,都是心虚的佐证。
“回答我。”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或者,我该称呼您……九千岁?还是……别的什么殿下?”
最后那个称谓,她吐得极轻,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得谢无咎耳中嗡鸣。她知道了?知道了多少?是刚刚记忆碎片里闪回的,还是……更早?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试图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却发现无处可逃。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隐藏在重重面具之后,此刻在她这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面前,竟有种赤身裸体置于冰天雪地般的狼狈。
“我……”他刚吐出一个字,便被苏瓷打断。
“那些追杀你的人,”她目光扫过他肩上依旧狰狞的伤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不是普通的敌人,对吗?他们怕你,也更想让你死。你的身份,是催命符。”
她不是询问,是陈述。在黑苗寨子挣扎求生的经历,让她对危险和权力的气息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这个男人的强大与他的处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
谢无咎的心沉了下去。她比他想象的更敏锐。隐瞒,在此刻显得苍白而愚蠢,只会将两人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彻底摧毁。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被一种深沉的、近乎认命的疲惫取代。
“是。”他承认了,声音沙哑,“我并非真太监,身上……流着萧氏的血。”
他没有说出“皇子”二字,但这已足够石破天惊。
苏瓷的瞳孔猛地收缩!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这颠覆性的真相,依旧让她心神剧震。先帝血脉?那个权倾朝野、被世人唾骂为阉党之首的九千岁,竟然是皇室子弟?!那场将他送入宫中的阴谋……这背后牵扯的隐秘,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眼神更加冰冷,“你救我,是因为我这‘苏瓷’的身份,对你还有用?是牵制苏家的棋子?还是……你与苏家,本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她联想到了苏灼的“背叛”,想到了父亲苏缙的疯狂,想到了苏家那扑朔迷离的“青凰血”。所有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这个身份骇人的男人。
谢无咎的呼吸一窒。她的思维太快,太敏锐,直接刺向了最核心的猜忌。他该如何解释?解释前世今生的纠缠?解释他对苏家复杂的情感?解释他救她,仅仅因为她是她,是他跨越轮回也要追寻的人?
这些话说出来,在此时此地,在她充满恨意和戒备的审视下,何其苍白无力。
他的沉默,再次被苏瓷解读为默认。
一种被利用、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屈辱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她。比起身体的伤痛,这种灵魂上的背叛感更让她痛彻心扉。
“呵呵……”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破碎而苍凉,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真好……真是好算计……九千岁殿下。那我是不是该谢谢您的‘救命之恩’?谢谢您让我这枚棋子,还能多活片刻?”
她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那冰冷的怀抱,此刻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不是的!瓷儿!”谢无咎慌了,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不顾伤口崩裂的剧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别碰我!”苏瓷厉声尖叫,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他,自己却因脱力而向后倒去,后脑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一阵发黑。
在意识彻底涣散的前一秒,她死死盯着谢无咎那张写满了痛苦和焦急的脸,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诅咒:
“谢无咎……我恨你……”
“若有机会……我定亲手……杀了你……”
话音落下,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眉心那点青辉,在她极致恨意的冲击下,剧烈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隐没。
破庙内,只剩下谢无咎粗重的喘息,和苏瓷那句淬毒般的诅咒,在死寂的空气里反复回荡。
他保持着被她推开的姿势,僵在原地,如同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
肩上伤口的痛,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
他赢了。
他用尽手段,将她从南疆地狱里捞了出来。
他挡住了明枪暗箭,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
他甚至……隐约唤醒了她尘封的记忆。
可他也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亲手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恨意深渊。
“恨我……也好……”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自嘲,“总比……忘了我要好……”
至少,恨也是一种强烈的、无法磨灭的情感印记。
他缓缓爬过去,再次将昏迷的苏瓷抱起,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指尖拂过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冰凉的触感让他心脏抽搐。
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解释,也没有再流露出任何脆弱。
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凝结成更坚硬的冰。
他看了一眼破庙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正在缓慢修复的伤势和那丝源自她生命的暖流。
路,还要走下去。
无论她是记得还是遗忘,是爱他还是恨他。
他抱起她,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出了这座承载了短暂温情与致命决裂的破庙,再次投入外面危机四伏的、无尽黑暗的雨林。
只是这一次,他的背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孤寂。
谢无咎抱着昏迷的苏瓷,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与绝望之上。雨林仿佛一张无边无际的、湿冷的巨口,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希望。肩头的伤口因之前的剧动和毒素残留而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胸口那片被苏瓷恨意冰封的区域。
她最后那句“我恨你”、“杀了你”,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刺穿了他的心脏,更似乎冻结了周围流动的空气。连怀中这具身体的温度,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冰冷。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废墟不能回,破庙亦非久留之地。苏灼的接应真假难辨,南疆处处是想要他命的敌人。他像一个迷失在黑暗中的孤舟,唯一的坐标是怀中这份沉重的、带着诅咒的“珍宝”。
必须尽快离开南疆核心区域,找到有人烟、能隐匿、且有医药的地方。他凭借九千年积累的堪舆经验和模糊的记忆,勉强辨认方向,朝着据说有汉人聚居的边境小镇“雾瘴驿”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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