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什么意外? (第2/2页)
古卷之上,以某种古老的朱砂颜料绘着一幅复杂莫测的经络图,旁边还有数行极其晦涩的古文字。那经络图的核心,正位于心口位置,其运行路线诡谲霸道,竟与谢无咎心口那狰狞的伤口隐隐呼应!
更让苏瓷瞳孔骤缩的是——在那古卷一角,绘着一个清晰的标记:一张狰狞的、张口的鲵鱼图!
与那面玄色小旗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苏珩离得最近,他猛地伸手想去抓那卷古卷!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本该昏迷的谢无咎,竟在这一刹那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里没有半分昏沉,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丝近乎本能的凌厉戒备。他闪电般出手,精准地扣住了苏珩伸向古卷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苏珩闷哼一声,脸上闪过痛楚和难以置信。
“九千岁!你……”苏珩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如铁箍一般。
谢无咎根本不看他,他的目光死死落在苏瓷手中的赤阳暖玉上,又缓缓移向那卷自动现世的兽皮古卷,最后,看向苏瓷震惊的脸。
他喉结滚动,咽下翻涌的血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牵引和确认:
“阿辞……玉……和图……”
“放在……我……心口……”
他松开钳制苏珩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了指那卷鲵鱼古卷,又指了指自己不断淌血的伤口,眼神直直地望着苏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孤注一掷的信任(或是算计?)。
“快……”
话音未落,他再次脱力,重重向后倒去,眼睛却仍固执地睁着,望着她。
仿佛将所有的选择权,乃至性命,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赤阳暖玉?鲵鱼古卷?放在他心口?
这一切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和风险。那古卷散发的气息与那面小旗同源,皆冰冷邪异。二哥的异常,谢无咎突如其来的清醒和指令……
苏瓷握着温热的暖玉,看着那卷冰冷的古卷,又看向谢无咎那双执拗的、映着她身影的眼眸。
她站在命运的岔路口,进退维谷。
每一个选择,都可能万劫不复。
地宫深处,仿佛响起了一声极轻极远的叹息,像是穿越了无尽岁月,萦绕在祭坛周围。
苏瓷深吸一口气,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决绝。
她做出了选择。
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粘稠的、浸透着铁锈与腐朽气息的黑暗。
苏瓷的意识在无尽的深渊里沉浮,左肩的剧痛像一根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即将涣散的神智。前世被扼杀时的窒息感与今生亲人惨死的幻象交织翻涌,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
“……阿辞……”
一个声音,破碎而嘶哑,像濒死野兽的哀鸣,固执地穿透层层梦魇,敲击着她的耳膜。
是谢无咎。
她感到冰冷的指尖抵在她滚烫的额心,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内力,正不顾一切地、甚至带着自毁般的决绝,源源不断涌入她几近枯竭的经脉,强行吊住她最后一口气。
那内力里裹挟着他独有的、冰冷又暴戾的气息,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她从未真切感受过的恐慌。
他在怕。
这个认知让苏瓷混沌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许久,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谢无咎惨白如鬼的脸。他唇角不断溢着血,显然强行运功已让他本就沉重的伤势雪上加霜。那双总是盛满偏执与疯狂的眼眸,此刻只剩下骇人的赤红和一种近乎空洞的恐惧,死死地盯着她。
见她睁眼,他瞳孔猛地一缩,抵在她额心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输送内力的动作却丝毫未停,甚至更加凶猛,仿佛要将自己的命也一并渡给她。
“闭嘴……省点力气……”苏瓷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气音。
他们似乎在一辆疾驰的马车里,车厢颠簸得厉害,外面是呼啸的风声和急促的马蹄声。
“督主!追兵近了!是北狄的狼骑!”车外传来东厂番子嘶哑的禀报,伴随着兵刃交击的锐响和惨叫声。
谢无咎眼神一厉,煞气瞬间压过了那丝恐慌。他猛地回头,对着车帘方向厉喝:“甩不掉,就炸断桥!”
“可桥后是……”
“炸!”谢无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喋血的疯狂。
剧烈的爆炸声轰然传来,地动山摇,马车几乎被气浪掀翻。苏瓷被震得气血翻涌,左肩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谢无咎扶在她肋下的手。
他看都未看自己的手,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她,用身体为她挡住飞溅的碎石和冲击。冰冷的唇无意间擦过她的耳廓,留下一点湿粘的血迹和一句低不可闻的呓语:“不准死……苏瓷……我不准……”
马车冲过断桥,暂时甩开了追兵,陷入一种死里逃生的短暂死寂。
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嘎吱声和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
借着车厢壁一盏微弱羊角灯的光,苏瓷这才看清,谢无咎心口处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成暗黑色,甚至隐约能看到下方皮肉翻卷的可怕伤口。而他输送内力的那只手,指尖冰冷得如同死人,手背却因过度透支而青筋暴起,微微痉挛着。
他已是强弩之末。
苏瓷闭上眼,尝试调动体内那微薄的、属于苏家血脉的力量。腕间四道痕印微微发热,一股温润的力量缓缓滋生,虽然微弱,却开始极其缓慢地修复着她肩头被魇咒侵蚀的伤口,并试图将那股阴寒的诅咒之力逼出。
她忽然反手,用未受伤的右手,一把扣住了谢无咎仍在输送内力的手腕。
“够了。”她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再输下去,你先死。”
谢无咎身体一僵,赤红的眼睛盯着她,像是没听懂,又像是不敢相信她会阻止他。
“我死了……不正合你意?”他扯出一个极淡极扭曲的笑,声音沙哑得厉害,“前世……你不是一直想杀我……”
“现在不想了。”苏瓷打断他,目光冷澈地看进他眼底,“你的命,还有用。至少,得等我弄清楚所有真相之后。”
她的话像冰水,浇灭了他眼中那点疯狂的火焰,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和……更深沉的痛楚。
他沉默下去,不再强行输送内力,只是那只手依旧固执地握着她的手腕,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
马车不知又奔行了多久,终于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