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谢无咎受伤了 (第2/2页)
恨吗?自然是恨的。
可为何见他濒死,心会这样痛?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谢无咎的睫毛忽然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一条缝。视线涣散了片刻,才聚焦在她脸上。
他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依旧带着偏执的笑,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
“阿辞……你为我……哭了……”
苏瓷包扎的手猛地一紧。
谢无咎痛得蹙眉,却笑得愈发满足,仿佛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染血的手指,想要碰碰她的脸。
“值了……”
话音未落,那只手骤然垂落,再次陷入深度昏迷。
苏瓷僵在原地,看着他再次昏死过去的脸,和他垂落的手,脑中嗡嗡作响。
地下石窟陷入死寂,唯有夜明珠冷清的光辉笼罩着三人,仿佛与外面那个危机四伏的疯狂世界短暂隔绝。
但苏瓷知道,这只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平静。
太后绝不会善罢甘休,断香楼发生的一切即将在朝野掀起滔天巨浪。
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这个她恨之入骨又屡次救她于危难的男人,正游走在生死边缘。
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至关重要。
地下石窟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夜明珠冷清的光晕下,谢无咎的呼吸微弱得几乎要融入石壁渗出的水声里。
苏瓷指下是他冰凉皮肤下缓慢艰难搏动的心跳,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刚刚替他止住了心口那道可怕创伤的血,敷上了最好的金疮药。可那伤太深,几乎触及心脉,加之太后那诡异青鸾的邪力侵蚀,寻常药物只能暂缓,无法根治。
“小姐……”春枝抱着终于睡去的阿还,声音发颤,“千岁爷他……”
“死不了。”苏瓷打断她,声音冷硬,不知是在说服春枝,还是在告诫自己。她目光扫过角落那些谢无咎提前备下的物资,除了清水伤药,竟还有几套干净的衣物,甚至有一小盒她年少时喜欢的松子糖。
他算尽一切,连她的喜好都算在内,唯独没算准自己会不会死。
真是疯子。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仔细检查他的情况。高热开始蔓延,他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不正常的绯红,嘴唇干裂,即使在昏迷中也因痛苦而紧蹙眉头。
必须尽快找到能克制那邪力侵蚀的东西。
她的目光落回谢无咎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他昏迷前那句“石髓”。
石髓?这东西通常生于极阴之地,蕴含地脉精华,有镇定安神、化解邪祟之效。或许真能中和那青鸾邪力。
但这石窟空空,何处去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间那四道细微的痕印。
自从重生后,这对苏家血脉的感应似乎敏锐了许多。她闭上眼,尝试将一丝极细微的精神力探入身下的石床,顺着石壁向下蔓延。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看”到了石壁的纹理,感受到了地下水的流动,甚至……感知到极深处,一点温润醇和的能量波动。
就在这石床正下方!
她猛地睁开眼,抽出谢无咎枕下的短匕,毫不犹豫地开始撬动石床边缘的石板。春枝吓了一跳,连忙将阿还安置好,过来帮忙。
石板沉重,两人费尽力气才撬开一块。下面并非实心,而是一个狭窄的天然石缝,一股更阴冷的气息涌出,其中夹杂着一丝奇异的暖意。
苏瓷伸手探入,指尖触到一块鸡蛋大小、触手温润莹滑的石头。将其取出,只见那石头通体呈半透明的乳白色,内里仿佛有氤氲的光华流动,正是上好的石髓。
她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却忽然发现,在取出石髓的原处,竟垫着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玄色布帛。
鬼使神差地,她将那块布帛也取了出来。
展开一看,并非布帛,而是一面材质奇特的玄色小旗,旗面绣着暗金色的复杂纹路,中央是一个狰狞的张口鲵鱼图案——与白日里朱雀大街雪包下那乌木棺角上所雕,一模一样!
旗子入手冰凉,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寒气息顺着指尖钻入体内。
几乎是同时,石床上昏迷的谢无咎猛地抽搐了一下,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心口处刚刚止住的鲜血又隐隐渗了出来。
苏瓷心头一跳,瞬间明白:这旗子与那乌木棺有关,甚至可能与谢无咎身上的秘密息息相关!它散发的气息,竟能引动他沉重的伤势。
她立刻想将旗子扔回原处,目光却猛地被旗角一行极小的、几乎与暗金纹路融为一体的字吸引住了。
那字迹,她熟悉得刻骨铭心——是她前世十四岁时,尚且稚嫩的笔迹!
【谢郎亲启】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这是……她前世及笄礼前,偷偷绣了想送给当时还是她“小瞎子”护卫的谢无咎的香囊!后来苏家突变,她仓促间将其遗落,再后来,便是血海深仇,她早忘了这微不足道的小事。
为何它会在这里?还被如此珍重地折叠,垫在温养石髓的下方?旗面的鲵鱼图腾和诡异纹路又是怎么回事?她的那个香囊,明明绣的是青鸾!
一个荒谬又令人心悸的猜测浮上心头:这东西,或许很早之前就被调换了?甚至可能……与她苏家的秘辛有关?
她猛地看向谢无咎。
他究竟知道多少?又隐瞒了多少?
“咳……”谢无咎又咳出一口黑血,眉心的皱痕更深,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苏瓷攥紧了那面冰凉的小旗,又看看手里温润的石髓,再看看命悬一线的谢无咎,种种疑虑、仇恨、担忧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绞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小旗紧紧攥在手心,藏入袖中。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将石髓置于掌心,用匕首柄小心敲下一小块,碾成细粉,混着清水,撬开谢无咎的牙关,一点点喂了进去。
剩余的碎石髓,她敷在他心口的伤处。
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体内那股躁动肆虐的邪力似乎被温和的地脉精华缓缓抚平,高热开始消退,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连他紧蹙的眉头都舒展了些许。
苏瓷稍稍松了口气,瘫坐在石床边,这才感到一阵脱力。冷汗浸湿了她的鬓发,背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