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得提前些 (第2/2页)
那道划痕不偏不倚,正好穿过了那个残缺“默”字的中心,仿佛为这个错误的字,补上了最关键的一笔,一道刺眼的更正线。
小舟立刻停止了干呕,整个人扑倒在地,耳朵紧紧贴着青砖。
几秒后,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用气声说:“停了……里面的战争,因为这一笔,暂时……停了。”
这诡异的停滞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是“原来的沈默”在反抗,还是那个“拼凑的形象”在宣告主权?
苏晚萤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银质的老怀表。
这块表样式陈旧,表壳上布满细小的划痕。
她打开表盖,内侧并非通常的刻字或照片,而是一张被小心裁剪并粘贴上去的泛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瘦硬有力,正是沈默的笔迹:“沈默,借走《宋代殡葬铭文考》一本,归还日期:永不。”
这是三年前,沈默从她祖父的私人藏书中借走一本孤本时,随手写下的借阅凭证。
也是她所拥有的,唯一一件未经任何公众传播、不被任何人所知、纯粹属于“私人沈默”的痕迹。
她将冰冷的怀表轻轻放在沈默的胸口,俯下身,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永远不还这本书吗?你说,古人的墓志铭里,那些仓促间刻下的错别字,往往比工整的碑文正字,更接近死者真正的性情和遗愿。你说,错误里才藏着真实。”
话音落下的刹那,沈默的胸膛猛地剧烈起伏了一下,像是沉入水底濒死的溺水者,终于挣扎着吸到了第一口救命的空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时,异变陡生。
整座城市的路灯,仿佛收到一个无声的指令,同步闪烁了三次,明、灭、明、灭、明、灭,而后恢复正常。
市电力系统和交通监控中心的记录显示一切正常,没有电流过载,没有线路故障。
然而,当第二天的晨曦刺破黑暗,早起的环卫工人们在城市里十条互不相干的主干道上,发现了完全相同的涂鸦。
那是一个用黑色喷漆绘制的男人轮廓,线条简洁而压抑。
他双眼紧闭,面无表情,而在他颈动脉的位置,画着一排微型解剖刀。
每一把刀的刀尖都指向不同的方向,像一圈诡异的荆棘冠冕,精准地分割着他最脆弱的部位。
没人知道是谁在一夜之间完成了这遍布全城的诡异创作。
当小舟被带到其中一处墙面前,他没有“看”,而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过那冰冷粗糙的墙面。
就在触碰到那解剖刀图案的瞬间,他猛地抽回手,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他“摸”到了。
摸到了一段尖锐而清晰的痛觉记忆。
那是沈默第一次独立完成尸检,因为紧张,刀尖不慎划破了橡胶手套,指尖接触到冰冷尸体血液的瞬间——那种混杂着恐惧、冰冷、和对死亡的敬畏的刺痛感。
与此同时,躺在天井中央的沈默,一直摊开的右手,五指正一根根缓缓收紧,最终弯曲成一个精准的、握持解剖刀的姿势。
他的嘴角,再次向上牵起,浮现出那抹不属于任何活人的、冰冷而满足的微笑。
苏晚萤看着这一幕,眼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熄灭了。
所有的努力,个人的情感也好,家传的秘术也罢,都只是在这场滔天巨浪中激起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浪花。
那个东西,正在以整座城市为画布,以所有人的记忆为颜料,重塑一个全新的、可怕的“沈默”。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绝望的众人,脸上的悲伤与恐惧一点点褪去,化为一种近乎坚冰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