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代价 (第2/2页)
"他说他开始相信没经历过的事了。"护工的语音带着困意,"刚才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在七岁那年见过会说话的石碑。"
沈默捏着手机的手青筋凸起。
他想起三天前在B9井底,周工用留缝刻法在井壁刻下错字时说的话:"错字是给现实留的透气口,不然执念会把世界撑爆。"可现在这些透气口正在被缝合,用的是最致命的线——记忆。
"去阁楼。"苏晚萤突然起身,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阿彩和周工已经去了。"
阁楼所在的六楼走廊弥漫着陈年老木的味道。
阿彩正踮脚在门框四周喷绘闭合的嘴型,喷漆罐的"滋滋"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她的牛仔外套沾着煤灰,脚边放着个装乳牙粉的玻璃罐——那是她从老家祠堂求来的,说能镇住"会说话的脏东西"。
周工蹲在门槛前,用听碑锤轻敲木门轴,每敲一下,木头上就裂开一道细不可察的缝。
"最后一道工序。"周工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后背,"错字镇邪,我在门轴刻了三个倒笔的'止'字,让里面的东西说不出完整的话。"
阿彩拧上喷漆罐,后退两步审视自己的杰作。
那些闭合的嘴型在晨光下泛着幽蓝,像是无数张被缝住的嘴。
就在这时,门缝里透出的光突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轻的纸张翻动声,像有人在慢慢撕一本厚书,一页,两页,三页......
"走。"周工突然拽住阿彩的手腕往楼梯口跑,"那是残响在吃记忆,撕一页,就多个人记起不该记的事。"
沈默望着他们跑远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苏晚萤的手指扣住他的小臂,力气大得几乎要掐进骨头里:"去地下档案室,看看那本手记。"
地下档案室的霉味更重了。
沈默从最深处的铁柜里取出那本《自我剖析手记》,封皮还是焦黑的,可内页已经复原,像是被某种力量重新粘合。
他翻到素描页,画中他举着解剖刀刺向苏晚萤的画面依旧触目惊心,但背景里的键盘和街道正在扭曲,逐渐变成一条长廊,尽头的门牌号是"302"——那是他童年住的房子,七岁前的家。
"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发涩,"我七岁前住在403。"
素描的铅笔线条突然动了,像有只无形的手在修改画面。
沈默猛地撕下那页纸,塞进嘴里。
纸张带着焦糊味,刺得他舌尖生疼。
吞咽的刹那,一段记忆突然涌进脑海:七岁的他蹲在客厅地毯上,用母亲的钢笔在信纸上写"爸爸死了",墨迹未干,父亲就从顶楼跳了下来,血溅在楼下的梧桐树上,和信纸上的字一样红。
"不。"他捂住嘴后退,撞在铁柜上。
真正的记忆里,父亲是在他写完信三天后才出事的,那时信纸已经被母亲锁进了抽屉。
可此刻这段新记忆如此清晰,他甚至能想起当时地毯上的绒毛扎着膝盖的触感。
档案室的通风口传来风声,带着晨雾的湿润。
沈默推开厚重的铁门,看见B9井盖上的晨雾正在消散,干涸的水泥表面浮现出一行倒写的小字:"你说过的话,会先于事实发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晚萤发来的消息:"手术准备室,七点。"
沈默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喉结动了动。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像极了那个代表"封印"的古文字。
走廊尽头的安全指示灯在闪烁,绿光映在他脸上,把表情切成明暗两半。
他低头看表,六点四十五分。
该去集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