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我们是它做过最香的梦 (第2/2页)
"你要下去?"阿彩的声音发紧。
"它吃逻辑,对吧?"沈默把刀插进帆布包侧袋,"那我就给它看看,逻辑也能当刀。"
井底比想象中深。
胶质在他脚边翻涌,却没沾湿防护服。
当他的靴底触到实地时,抬头就撞进一片倒悬的天空——建筑像巨型根须垂落,玻璃幕墙里映着蠕动的血管纹路,街道是暗红色的,每块砖都在微微起伏,像有脉搏。
他往前走了两步。
左脚踩碎一片光——那是他二十岁在解剖室给父亲写信的场景,钢笔尖悬在"爸,我今天切开一具尸体"的"体"字上;右脚又碾碎一团雾——苏晚萤坐在博物馆修复台前,指尖正抚过骨笛上的裂纹,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扇形阴影。
"欢迎回家。"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浸在水里说话。
沈默抬头,就见两具玻璃棺悬在头顶,里面躺着闭目的"他"和"苏晚萤"。
他们的胸腔是透明的,心脏位置有座微型城市在搏动,正是井口胶质里浮现的那些案发地。
"新神的脑干。"声音继续,"你们的记忆是神经,你们的逻辑是脊髓,你们的解剖刀......"
沈默没等它说完。
他抽出解剖刀,在左手掌划了道浅口。
血珠落下的瞬间,胶质地面突然凝固。
那滴血流过的轨迹,慢慢显露出一个歪斜的"否"字——不是标准宋体,是他初中被罚抄课文时赌气写的,笔画里带着少年人的尖锐。
整座倒悬城市剧烈震颤。
玻璃棺裂开蛛网纹,里面的"他们"睁开眼,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
沈默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类似骨骼断裂的脆响,他能感觉到有温热的黏液溅在后颈,却没敢回头。
当井口的天光重新落进瞳孔时,他几乎栽进周工怀里。
老匠人拍他后背的手在抖:"你小子......"
"看阿彩。"沈默喘着气。
穿涂鸦外套的姑娘正踮脚往井盖内侧喷漆,橘红色漆雾里,"此处无事发生"七个字歪歪扭扭,最后那个"事"字被刻意描粗。
而她平时总爱缀在句尾的"错"字,这次被喷成纯黑,像块烧融的炭,不留一丝缝隙。
"这样它就记不住我们来过。"阿彩跳下来,喷漆罐在手里转了个圈,"错字有生命?
去他妈的,老子教它学哑巴。"
沈默低头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
苏晚萤的**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时,看见她睫毛颤动的频率突然变缓,像被按了慢放键。
周工摸出电子体温计给她测体温——36.5度,和平时一样。
可当他们把她扶上救护车时,沈默瞥见车载心电监护仪的波形:原本该起伏的曲线,此刻平得像条直线,却又不是死亡的静息。
"师傅开快点。"他对司机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刀痕。
车窗外,晨雾正在退去。
沈默看见远处下水道口又渗出些微黏液,在地面积成小水洼。
有片枯叶飘进去,立刻被裹住,慢慢显露出一行小字——是他三年前第一份结案报告的最后一句:"死者因心理暗示导致自主神经紊乱。"
他摸出手机,给局里发了条消息:"所有残响案结案报告,即刻封存,禁止任何形式的电子备份。"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发青的脸。
救护车鸣笛声里,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一声笑,又轻又哑:"现在,该换我们喂它吃点别的了。"
苏晚萤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她无意识地抓住沈默的手腕,指甲在他皮肤上压出月牙印。
监护仪的蜂鸣声骤然变密,可那根本该起伏的绿线,依然平得让人发慌。